不让疼痛给疾病“雪上加霜”——儿童缓和医疗的疼痛与症状管理

作者：周翾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 主任医师

审核：张宇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 研究员

正如行业内广为认可的理念——“No pain control, no care”（无法控制疼痛，便无从谈及缓和）。疼痛是肿瘤患儿治疗过程中难以回避的问题，而这一现状远比我们想象中严峻。

我们曾对院内肿瘤治疗患儿开展横断面调查，结果显示，单日疼痛发生率超过60%，其中近80%的患儿承受着中重度疼痛。医学上采用0-10分的疼痛评分体系，0分为无痛，4分及以上即属于中重度疼痛，这类疼痛绝非“忍一忍就能过去”，必须通过专业干预才能缓解。然而现实是，绝大多数疼痛患儿未能获得规范的镇痛治疗，他们日复一日在痛苦中煎熬。

这种痛苦带来的不仅是躯体折磨，更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对患儿而言，持续疼痛会加剧恐惧与焦虑，严重影响治疗依从性。对家庭来说，目睹孩子被疼痛折磨，家长往往陷入深深的抑郁与无助，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都将受到重创。尤其对于儿童白血病患儿，治疗过程中需频繁接受骨穿、腰穿等有创操作，这让疼痛问题雪上加霜。

在传统诊疗模式中，这类操作常让患儿独自面对，医生将孩子抱到治疗床，家长被挡在门外，只能贴在门缝倾听孩子的哭喊，内心备受煎熬。年幼的孩子在陌生环境中被强制固定体位，既要承受操作带来的疼痛，更要面对未知的恐惧，这种心理创伤可能远超生理疼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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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改变这一现状，我们的缓和医疗推出了多项人性化举措。首先是家长陪伴制度，即便无法让所有患儿在睡眠状态下完成操作，家长的全程陪伴也能极大缓解孩子的焦虑，帮助他们快速平静。其次，我们结合局部镇痛药物、口腔黏膜保护剂等医疗手段，针对性缓解不同类型的疼痛，无论是操作引发的急性疼痛，还是口腔溃疡带来的持续性疼痛，都能得到有效控制。此外，通过营造温馨的治疗环境、采用分散注意力等辅助方式，进一步减轻患儿的心理负担。

然而，儿童镇痛治疗的推进仍面临诸多挑战，其中最突出的是对镇痛药物的认知误区。一提到吗啡等阿片类镇痛药，无论是家长还是部分医务人员，首先想到的就是“成瘾性”，甚至将其等同于毒品，这种误解成为规范镇痛的最大阻碍。

事实上，医用镇痛药物的成瘾风险被严重夸大。医学上已明确区分“生理依赖性”与“心理成瘾性”，后者才是毒品难以戒除的核心原因，而医用吗啡导致心理成瘾的概率仅0.03%，即每一万名患者中仅3人可能出现，且这一情况仅发生在大剂量静脉长期使用的极端场景中。在儿童镇痛治疗中，我们采用的是小剂量、短期或口服给药方式，几乎不存在成瘾风险。

对于药物可能产生的副作用，我们也有成熟的应对方案。例如，90%使用阿片类药物的患儿可能出现便秘，我们会提前开具缓泻药物预防。而尿潴留、皮肤瘙痒等副作用发生率极低，且症状轻微，与剧烈疼痛相比完全可以耐受。这些科学依据，正是我们开展科普宣传的核心内容。

为破除认知壁垒，我们持续开展多维度培训与宣教工作，定期为医务人员进行疼痛管理专项培训，确保其掌握规范的镇痛方案与沟通技巧，通过家长课堂、一对一宣教等方式，向家长普及镇痛知识，消除他们的顾虑，同时用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年长患儿解释治疗目的，鼓励他们主动表达疼痛感受、提出镇痛需求。

随着科普工作的深入，越来越多的患儿开始接受规范镇痛治疗，医务人员的镇痛意识也在不断提升。虽然目前仍有观念转变、资源配置等方面的挑战，但我们坚信，只要持续传递科学理念，让更多人认识到“无痛治疗是患儿的基本权利”，儿童镇痛治疗的道路必将越走越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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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我们将继续优化治疗方案，完善宣教体系，让每一位患儿都能在少痛甚至无痛的状态下接受治疗，守护他们的身心健康与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