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阴影：《黑猫警长》里雄螳螂真的自愿被吃吗

出品：科普中国

制作：苏澄宇

监制：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网络信息中心

谈到童年阴影系列，看过《黑猫警长》的，一定都记得这一幕：在动画片里，新婚之夜，新娘螳螂把自己丈夫给吃了，只剩下一地残骸。

图源：黑猫警长 吃丈夫的螳螂

在动画片这一集的后半部分，新娘螳螂解释了为什么要吃掉自己丈夫：因为爱它，所以吃了它。而新郎也正是为他俩能生育出健康的螳螂宝宝，自愿被吃，毫无反抗，并且还为此写了遗书。黑猫警长听了这番解释后，宣布新娘螳螂无罪释放，皆大欢喜。

看完动画片我们知道，雌螳螂怀孕的时候需要营养，而离自己最近的丈夫就成了最方便的营养品。

图源：黑猫警长 吃丈夫的螳螂

雄螳螂被吃都是“毫无怨言”吗？

其实，早在《黑猫警长》之前，甚至早于近代科学之前，人类就已经观察并记录下螳螂交配中蚕食配偶的现象，加上没有科学的解释、宗教迷信以及对动物拟人化的描述，螳螂的婚礼和血腥两个词语就被一直绑在一起。

而在世界名著《昆虫记》里，对这一现象进行描述，被广为流传。在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笔下，雌螳螂的情人即使被咬成一截，仍不遗余力地在继续自己那未竟之业，直到一口一口地被吃掉，未作任何反抗。在法布尔看来，这就是婚俗使然，雄性对此不得有任何怨言。

被雌螳螂吃掉头的雄螳螂 图源：mentalfloss

但现实中，所有的雄螳螂在被吃掉前都毫无反抗吗？

答案是否定的。

早在上个世纪30年代，昆虫神经生理学家Ken Roader就对螳螂的性行为进行了实验和观察。

图源：the biological bulletin

他观察到，雌螳螂在交配前或交配后吃掉螳螂这种现象并不常见，只有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出现。

比如如果交配前就把他俩关在一起饲养，那雄螳螂基本没法逃，就会被吃掉。又比如，如果这只雄螳螂比较蠢，交配时从正面进行，不懂从后面潜行接近最后爬上雌性的背后，那也会被吃掉。又又比如，如果在交配前雄螳螂的突然举动惹怒了雌螳螂，那也会被吃掉……

Ken 观察到的雌螳螂吃雄螳螂现象 图源：文献1

Ken Roader的实验其实已经说明了，交配蚕食配偶的现象并不是雌螳螂的常规操作。但其他人似乎只看到了他描述雌螳螂吃雄螳螂这一现象，而对这一现象背后触发的条件并不多去了解，进一步地加强了螳螂交配必然吃掉雄性的信念。是不是很讽刺……

为什么雌螳螂会将雄螳螂吃掉？

到了20世纪中期，更多的关于螳螂的科学实验进一步证实了，螳螂交配蚕食配偶并非常见。两个科学家把中华螳螂卵养成螳螂，然后对它们在不同条件下的交配进行观察。

雄螳螂为了活命而引起的battle

科学家控制螳螂进食情况将其分为三组：一些螳螂在未被相互吸引前吃得饱饱的，一些则在交配前饿了5到11天，还有一些被饿了3到5天，科学家一共观察到69次交配。

观察发现，在已经饿了3到5天的螳螂里，只有一次，雌螳螂在交配前咬下了雄螳螂的头。另外7只非常饥饿的雌螳螂中，有6只向雄螳螂攻击，并且目的只是单纯地想吃了对方，一点没有要交配的意思。在这些螳螂里，有时候雄螳螂成功避开攻击，然后强行进行交配，并且没被吃掉。其他饥饿程度特别深的雌螳螂，要么是在交配前就把雄螳螂当饭吃了，要么就是交配后当饭吃了。而剩下的一组，相互吸引之前就吃饱的那些雌螳螂，则完全没有想吃掉雄螳螂的意思。

要说明一下的是，即使实验中出现了吃掉的现象，但在自然情况下，雄螳螂大概率是不会被吃掉的。因为实验中，那些螳螂自始自终是被关在一起的，雄螳螂根本没法逃。自然情况下，雄螳螂肯定是在有交配的需求下，才悄悄出现，交配完之后又悄咪咪地跑了，哪还会同雌螳螂呆在同一个笼子里，等着被吃……

这个研究说明，雌螳螂只有在饥饿的情况下才会吃雄螳螂，其目的不是为了更好地繁衍后代，单纯就是饿了想吃东西。并且，在这个过程中，雄螳螂为了求生，会试图逃跑。对于螳螂来说，爱情比命重要、自愿为了给配偶补充营养繁殖更好的后代而牺牲自己的情况，是不存在的。

雄螳螂为了活命而引起的battle

上面这些研究只是说明了雌螳螂在特定情况下才会吃雄螳螂。但下面这个研究结果更令人瞠目结舌：雄螳螂为了活命会跟雌螳螂打架！

来自新西兰奥克兰大学的研究人员从奥克兰各地收集了一种斯普林博克螳螂（Miomantis caffra），这些螳螂里有雄性也有雌性，研究人员将雌雄一组放到一个倒置的塑料杯里，看会发生什么。

结果他们发现，在整个过程中，雄螳螂不是坐以待毙，蜷缩在一个角落里等着被吃，而是奋起反抗，相互角力，双方举起各自的“镰刀”抓住对方。战斗的时间大部分都会持续约12.77秒，而输赢则决定了雄性的生死。

扭打在一起的雌性螳螂和雄性螳螂 黄色的是雌性，绿色的是雄性 图源：文献2

那么问题来了，此过程难道都是雌性打赢了架，雄性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事实并非如此。

在这场雌雄螳螂的battle中，7%的战斗以平局收场，35%的战斗是雌性胜利，58%的战斗是雄性胜利。

而雌性失败了，有时候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这些雌性惨败的案例中，有雄性的前爪刺穿了雌性的腹部，只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雌性螳螂的伤口结疤了 图源：文献2

但，对于雄性而言，胜利并不都意味着能活下去。在雄性胜利的情况中有三种结局，要么成功制服对方完成交配，要么被吃掉而且不交配，要么就是和平分手。简单来说，就是赢了又怎么样，老娘还是可能要吃了你。

不管怎么说，斯普林博克雄螳螂应该算是现有种类雄螳螂中的佼佼者，至少敢和雌性正面刚，其他的都只能苟且偷生，悄悄地找机会来交配。

研究人员认为斯普林博克雄螳螂之所以敢抗争，原因主要是雄性和雌性本身体型差别不大。

下面扭打在一块的，黄色的是雌螳螂，绿色的是雌螳螂，就稍微大了一丢丢。

图源：文献2

你看其他的螳螂，上面那只偷偷上来交配的就是雄性，下面那只看起来身型比它大好几倍的是雌性。这两种螳螂的体型大小天差地别。

图源：youtube

所以，《黑猫警长》里，雄螳螂一脸爱意地对雌螳螂说，“亲爱的，如果你爱我，请在我们结婚之后把我吃掉吧！”这种情况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的。雄螳螂被吃时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的，而是一种“被迫营业”。果然，为了爱付出自己的生命，这种事还是只有在童话里才存在。

参考文献：

ROEDER, K. D. (1935). AN EXPERIMENTAL ANALYSIS OF THE SEXUAL BEHAVIOR OF THE PRAYING MANTIS (MANTIS RELIGIOSA L.). The Biological Bulletin, 69(2), 203–220. doi:10.2307/1537420

https://royalsocietypublishing.org/doi/10.1098/rsbl.2020.0811

昆虫记 法布尔

[1]戴斌. 雄螳螂在交配中有无生命危险?[J]. 生物学教学, 2001, 26(2):38-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