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汽车怎么和猩猩们“打起来”了？

现在，安着绿色车牌的“新能源汽车”越来越多了，其中不少都是电动汽车。根据国际能源署的数据，2023年，全球有4000万辆电动汽车在使用，而在2022年，这个数字仅为2600万。

和传统燃油车相比，新能源汽车被普遍认为更环保——没有尾气排放，能减少空气污染；排放的温室气体低于燃油车；如果用上风能、太阳能等可再生能源，可以进一步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

如果能用上风能等可再生能源，电动汽车更为环保｜图虫创意

然而，看起来绿色的新能源汽车，也并不是尽善尽美。最近一项发表在《科学前沿》期刊上的研究发现，为了制造汽车电池而进行的采矿活动，正在威胁非洲近18万只猿类动物，包括黑猩猩、大猩猩、倭黑猩猩等。

采矿采进猩猩们的家

制造电动汽车的电池，常常需要锂、钴、镍等金属。现在，很多矿业公司把目光对准了非洲——非洲拥有约全球30%的矿产资源，但很多尚未被开发，目前只有不到全球5%的矿产开发是在非洲进行的。对矿业公司来说，这里简直是一块“钱力”满满的宝藏地。

但是，这块宝地也是许多生灵的家。非洲拥有丰富的生态多样性，是世界上四分之一哺乳动物物种的家园。其中猿类动物是受威胁最严重的类别之一，东部大猩猩和西部大猩猩都被国际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列为“极度濒危”，黑猩猩和倭黑猩猩则为“濒危”。

非洲的大猩猩｜WWF

研究者对17个非洲国家的矿山和采矿勘探地点进行了分析，发现近三分之一的猿类动物（约18万只）会受到采矿的威胁。特别是在西非，许多采矿区与分散的猿类生境重叠，包括利比里亚、塞拉利昂、马里和几内亚等国家。几内亚有超过23000只黑猩猩，它们很有可能会受到采矿的影响。

采矿和猿类密度分布，红色为采矿，蓝色为猿类密度，颜色越深，密度越大｜参考文献[1]

被严重低估的采矿影响

矿业活动对野生动物的影响，从勘探过程就开始了。

在勘探阶段，大量钻孔和爆破活动都伴随着高噪音，会干扰灵长类动物之间的交流。噪音同样让其他野生动物不堪折磨，这会损害它们的听觉系统，进而威胁它们的生存。

开发阶段的伤害则更加直接，挖掘、爆破和重型机械都会对开发区造成直接影响。砍伐森林，破坏植被，使原本完整的栖息地碎片化；重金属和有毒化学品等污染物会污染空气、水源和土壤，破坏食物链，损害动物健康。除此之外还有光污染，猿类夜间暴露在人造光下，生理指标会紊乱，减少繁殖成功率。

采矿活动10公里和50公里内存在的大致威胁。红色意味着高风险，黄色意味着中等至较低的风险｜参考文献[1]

除了采矿的中心地带，采矿边界之外的影响更难估计。矿物一旦被开采，就要被运输到港口。基础设施的建设，比如公路或者铁路，是和采矿活动齐头并进的。当人和动物的活动空间范围更加重叠，路杀和人畜共患病都会更加严重。

在研究者看来，采矿活动对非洲猿类的威胁被严重低估了。

根据世界自然保护联盟红色名录的估计，农业和伐木是灵长类动物的主要威胁，而公路和铁路建设、石油和天然气钻井以及采矿等活动，只威胁到了2%～13%的灵长类动物物种。研究者认为这一数字完全低估了采矿活动等威胁，而这种低估可能是因缺乏采矿地点的数据以及数据未被更新而造成的。

在非洲，大部分的矿都处在勘探之中，还没有进入开采。勘探本身已经对动物造成影响，如果只计算实际采矿所造成的影响，就会得出影响较低的结论。此外，“手工开发”的矿山也被忽略了，这些矿业活动不受监管，对猿类动物造成的威胁也就没有被计算进来。

虽然矿业公司经常被要求进行环境影响研究，但这些研究往往却不包括生物多样性。研究者发现，97%的矿区没有猿类调查数据。采矿公司分享的猿类数据非常之少——非洲猿类的关键数据库只有1%的数据来自采矿公司。而且，进行环境评估的矿业公司也通常会禁止第二方或第三方使用数据，这让数据更加不公开透明。

跨向清洁能源的代价

使用清洁能源当然是对地球更好的选择，但当我们努力迈向更绿色的未来时，更需要正视其中的代价，并给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锂和钴这两种元素是许多可再生能源的重要组成部分，比如太阳能电池板、风力涡轮机和电动汽车。但伴随着锂、钴开采的热潮而来的，是资源浪费、环境破坏和人权方面的问题。

世界上的锂大多是在澳大利亚、阿根廷、玻利维亚和智利的盐滩被开采出来。为了提取锂，需要将盐水从20～40米深的地下抽取上来，注入蒸发池，将水蒸发数月之后再提取锂，这非常消耗水资源。生产一吨锂需要大约220万升水。

智利的“锂田”，这里每天通过蒸发池消耗的水达到了2100万升｜Tom Hegen

开采钴矿则会产生有害的尾矿和矿渣，这些尾矿和矿渣可能会渗入环境。世界上多达70%的钴是从刚果民主共和国开采的，很大一部分都是不受管制的“手工”矿区，这里工人的劳动权益得不到保障，许多童工在开采钴矿时仅能使用手工工具。

随着前几代电动汽车走向生命尽头，防止废旧电池堆积成山又成了个新挑战。

如今大量电动汽车都使用锂离子电池，相同的空间可以比铅酸电池储存更多的能量。但是，美国99%的铅酸电池可以被回收[7]，而锂离子电池的回收率估计只有5%[2][9]。回收率低与回收工艺不成熟有关，按照目前的工艺，回收锂电池需要使用大量水资源或者排放空气污染物。以后技术提升了，锂电池回收的比例才能上去。但在这段时间里，很可能有不少锂资源会被浪费。

另一种回收方式则是将汽车电池应用到其他物品上。马萨诸塞州理工学院的一项研究发现，如果处理得当，二手汽车电池可以继续用作太阳能的备用储存器，使用10年甚至更长时间。

把二手汽车电池当太阳能的备用储存器｜MIT News

清洁能源技术是未来的新方向，但就像类人猿研究者所说的那样：“远离化石燃料对气候有利，但必须以不危及生物多样性的方式进行。”迈向清洁能源的过程中，我们不能对环境、生物多样性、不公平的贸易方式视而不见。如果做不到这些，那也不是一个更可持续的未来。

参考文献

[1] DOI: 10.1126/sciadv.adl0335

[2] How Green Are Electric Vehicles?https://www.nytimes.com/2021/03/02/climate/electric-vehicles-environment.html

[3]Mining for EV Metals Threatens Gorillas and Chimpanzees in Africa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4-04-03/copper-lithium-nickel-and-cobalt-mining-threatens-african-wildlife

[4]Tracking global data on electric vehicles https://ourworldindata.org/electric-car-sales

[5]The Environmental Impacts of Lithium and Cobalt Mining https://earth.org/lithium-and-cobalt-mining/

[6]智利锂矿开采产生的一系列问题https://chuneng.ofweek.com/news/2020-02/ART-180200-8100-30427755.html

[7]https://www.epa.gov/sites/default/files/2016-11/documents/2014_smmfactsheet_508.pdf

[9]https://www.linkedin.com/pulse/5-rate-other-untruths-battery-recycling-hans-eric-melin-m5lde/

作者：黄线狭鳕

编辑：麦麦

本文来自果壳自然（ID：GuokrNatu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