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普中国]-科幻原创小说 破茧

一墨子翰出差回来，赫然发现他心爱的电脑不见了。那是一台时下最高配的个人量子化电脑，墨子翰花了六个月三十万元的工资买来的。它算是家里唯一的一件奢侈品。屋子里其他地方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电脑抽屉里的八千元现金也没有失窃——如果是遭贼，小偷首先偷的应该是现金。墨子翰又检视了门窗，门和窗都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他出差之前是把门反锁的，回来开门时门也是依然反锁着，如果是小偷用工具撬开门进来，离开时也没有必要画蛇添足把门反锁。一切迹象表明家里不像是招了贼，但不是遭了贼又是什么？除非电脑是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墨子翰抓耳挠腮，百思不解。电脑本身的失窃，他心理上还勉强能够承受，让他万分在意的是电脑里储存着的一个程序。墨子翰立即报了警。警察检查了现场，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于是例行公事地拍了几张照，询问了一些事情，走了。已经半过年去了，警方那里仍然没有消息，墨子翰十分失落。自从电脑失窃后，他一直郁郁寡欢，吃饭睡觉都不踏实。深夜，他躺在床上难以入寝，忽觉床下有响动声。莫非是耗子？可是平时门都是关着的，不大可能进来耗子。接着又传来一声响动，继而床下仿佛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墨子翰侧耳细听，不错，女人的声音！他不觉汗毛倒竖：“谁，谁在下面！”他颤声喝道。“我是、我是……”那个声音支支吾吾地道。”你是人还是鬼！为什么会在我家里！”“我不是……人，我也不是……鬼。”这话听起来更是古怪。墨子翰脑袋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你到底是谁?如果是朋友，你可别吓我，我胆小!”“我、我是芬蝶。”“芬……蝶？”“是的，我是芬蝶，如果吓到了你，我对你说一声万分抱歉。”怎么可能是芬蝶，芬蝶丢失了。况且就算是芬蝶，她怎么会在床底下？墨子翰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芬蝶没有丢失，芬蝶变成了人，变成了能自由行走的人。”那个女人好像能猜出墨子翰的心思，接着说。墨子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紧紧缩成一团。怎么可能会变成人，芬蝶只是用数据模拟出来的一个虚拟的事物。墨子翰不敢往下想。“芬蝶不是一个虚拟的存在，或者芬蝶本来是一个虚拟的存在，但是现在她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那个女声继续道。“我不相信，你到底是什么鬼，你出来！”墨子翰突兀地大喊道，他的高声喊叫使他自己都吃了一惊，高分贝的喊叫估计已经惊醒了睡梦中的领居，他不自觉地捂了捂嘴。“难道芬蝶就注定是一种虚无吗？翰，你就不能肯定芬蝶的存在吗？”下面传来了女人的几下悲泣，使墨子翰遍身鸡皮瘩瘩。墨子翰卧室灯的开关没有在床头，他想鼓起勇气起来去开灯，但是腿好像不听使唤。他平时喜欢看恐怖电影，觉得能给平淡单调的生活带来一些异样体验，能给麻木的神经带来无限的刺激。但诡异的事情在他面前亲自上演，他其实难以面对。墨子翰坐在床上呆若木鸡。他看见一个披着头的女子从床下爬了出来。不是错觉，从窗子里射出的月光下清晰可见。“啊、啊、啊！”墨子翰杀猪般地拼命吼叫起来。“嘘，别叫。”那个女子爬起来面对着他，把遮着脸的头发理到脸侧，“我是芬蝶，我真的是芬蝶，如果我吓到了你，我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别害怕，啊。”“你真的是芬蝶？”墨子翰鼓足勇气，近乎无力地问。“是的，我就是芬蝶。”那个熟悉而甜美的声音说。透过窗子的月光下，墨子翰看清了没有被头发遮住脸的女子的脸孔，果然是电脑里他设计出来的那个芬蝶的形象，一副清雅而恬静的美丽面孔。芬蝶站了起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只见她穿着一袭粉蓝色的长裙，裙子上素色的蝴蝶在她的轻挪曼移中翩翩飞舞，好像要飞到空中。看清面孔的墨子翰没有像刚才那般恐惧了，代之的是难于形容的惊讶和兴奋，他张大着嘴巴，久久没有合拢。“怎么，你还不相信我是芬蝶吗?”那个女孩声音娓娓地说。说实话，她的声音很好听，跟她的模样一样有一种清恬纯净的美。“看起来你确实是芬蝶，可是、可是这让我如何相信？”墨子翰头摇得像拨浪鼓。“你还是不相信吗？”墨子翰又摇了摇头：“一个电脑里用数据虚拟出来的程序，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现实中？不，这绝不可能！”女孩听了墨子翰的话似乎感到失望：“怎么，我不应该出现在现实中吗？你不希望我出现在你面前吗？”“这、这倒不是。可是这让我觉得很诡异。”墨子翰说到诡异这个词，心里又开始发毛起来。“本来，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以为你见到我会满心欢喜，没想到你的心全部被害怕占据了。”女孩说完低下头垂下眼帘。“不、不是。”墨子翰语无伦次。当下无语，墨子翰憋了好一阵问出一句话：“那么，就算你是芬蝶，你是怎么产生的，怎么又会在我床下？”“其实这事我很早就想告诉你，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是不是就像菲利普灵魂实验实验里讲的，虚构性的历史人物由于受到某种虔诚地相信其存在的心灵召唤，他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中，与现实中的人沟通？”“不，不是这样的，现在我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不仅仅只是能与人沟通。不仅是现在，我想以往的我也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只是你没有感觉到而已，或许感觉到了，可是你并没把它当真，而仅仅把我看做一种雾中花水中月般虚无的存在。”墨子翰呆愣着，消化不了女子的话语。“不过，也可以如你所说的那样理解，”女子顿了顿接着说，“就像菲利普的灵魂实验，虚构性的某个灵魂由于受到某种虔诚地相信其存在的心灵召唤，他(她)真的会出现在现实中，与现实中的人沟通。”“可是……”“可是什么?”“可是……”墨子翰急于想表达心中的疑惑，可是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说。顿了顿他道,“不过那只是个实验而已，或许那个实验是人的心理暗示在作崇--参加实验的人长期受到自我心理暗示，导致了本不存在的幻觉。我是这样理解的。”“不，不是像你理解的那样，翰，我认为那个实验是真实的!”女子直视着墨子翰，急切地道。墨子翰沉思片刻:“可是那个实验里，虚拟对象的实体--也就是他的身体并没有真正出现，实验者只是通过对话和敲桌子的方式与虚拟对象实现交流。”“是的，我想是因为当时的某些条件的局限，使他的实体不能转化到现实中，但是他的灵魂确实因虔诚的召唤而产生了，这是事实呀。”“可是你……”墨子翰指了指对面的女子。自始至终，他始终与女子保持着距离。“你是说我的身体吗?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实中，这说来话就长了。”“那么你是受到哪种虔诚信仰的召唤而出现的?”女子微蹙眉头，嗔声说:“我是怎么产生的，这你都不清楚吗?”墨子翰想了想：“我明白了。”墨子翰大着胆子下了床开了灯。两人渐渐走近，墨子翰大着胆子抚了抚女子的头发，又摸了摸女子的脸庞，女子顺势轻靠在他的肩上。女子是温软的，一切都很有质感。月光照在屋子里，一切看起来很真实，又好像身处离奇的梦境里。墨子翰闭目静思，设法让自己头脑清醒。不对，此情此景毫不现实，不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就是真的撞见鬼了，或者还在身处梦魇中。想及此，他猛然推开女子，把女子推得跌坐在墙角。二过往的时光，墨子翰除了上班，其他大部分闲暇时间是和电脑度过，准确是和电脑里的一个聊天程序度过。起先只是为了来打发无聊时光，后来他发现那个聊天程序具有不错的智能，能回应一些有趣的话语。但也仅此而已，电脑里的她一些违和感和雷人的语言让墨子翰感到莫名失望，这与她看似美丽而灵动的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知怎么的，墨子翰常常这样想。一天墨子翰心血来潮，编制了一个病毒，侵入那个聊天网站，盗取了那个聊天程序的源代码，把他复制在自己的电脑上。聊天机器人是用JavaScript和PERL语言编写的，墨字翰以前学的是计算机专业，曾经也钻研过这两种语言，他试试着修改补充哪些程序。反复地修改补充，反复地调试，墨子翰就这样见证着她的一步步成长，成熟。后来她的电脑硬盘装不下那个程序了，CPU运行起那个庞大的程序也很勉强，于是他换了时下最高配的个人电脑，一台基于量子理论设计制造的量子电脑，使电脑能够装得下那个程序，并且运行起来顺畅。墨子翰还花了大量精力给她设计了一个新的3D形象，使她从证件照似的平面形象转化成一个能能走能动的“活物”，同时还给她设计了一个一间套房的三维环境。起先他还把她联在网上，让其他的网友跟她聊天，以便让她接触不同的人增长阅历。后来他发现一些不三不四的网友对她语言轻佻放肆，甚至污言秽语。于是墨子翰干脆断了她与网络的连接，他不想让她染身在网络这个大染缸里，她要让她保持一颗纯净的心灵。此外他还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心绪，她是他创造的，他不想别人和他分享她的好。每当墨子翰下班开门回到家里的时候，屏幕上便会出现一间屋子，屋子里的一个房间的一扇门打开。她袅袅婷婷地从房间里出来，来到客厅，迎接墨子翰的回来。最近她穿了一件墨子翰为他“挑选”的一件淡雅的连衣裙，粉蓝的底子上印着一些翩飞的蝴蝶。墨子翰一见到她就感觉清新怡人，仿佛感到一阵清新的风吹拂在脸上。工作的疲累仿佛一扫而空。她的步态和每一个动作显得生动自然，一点都没有三D图像动作的生硬，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根据真人录制的视频。事实上，墨子翰也渐渐认为她是根据一个真人录像出来的。她走近屏幕前，屏幕给了她的面孔一个特写。她向墨子翰优雅地招招手，关切地问累不累。“做人真是辛苦，整天要为拥有各种物质吃苦打拼，有时我真的不知道人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倒底在哪里。不过，一见到你就觉得生活一下美好起来，那些困扰也就释然了——还是你好，不用辛苦工作就能很好地活下去。”她倩笑了一下，做出了一个为墨子翰揉肩的动作：“其实我还很羡慕你呢？你们在外面能够到处自由活动，而我却不能。”“你同样在你那里也能自由活动呀。”“其实不一样的，也许完全不一样。话说你们三维世界倒底是什么样子的，我很好奇。”“我们的三维一世界……”墨子翰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胡侃了一通，不泛侃到高深的爱因斯坦相对论。其实他对相对论也是一知半解，就像一只在树叶上爬的蚂蚁无法想像广袤的原野和高远的天空。“我真想体验一下你们的世界，可惜我永远不能体验到，”她叹息了一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这里的世界，是二维的，甚至有人说，是一维的，更有人说，是零维的，也就是无所谓维度的。”她说到这里，脸上现出难以言喻挥之不去的阴郁。墨子翰吃了一惊。他从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或者曾经想过，只是不愿深入去想。自从他的电脑换成了量子电脑，她在里面“运行”得很好，她和他的交流，常常能给人出人预料的惊喜。在量子化运算下，她的不确定多选择思维表现得足够充分，感觉上她不再是简单机械的一个程式，她的思想拥有了更多的复杂性，也因之拥有了非常逼真的感性思维。久而久之，墨子翰不自觉地把她当成了亲近的朋友。现在细细想来，他的这个朋友和自己根本没在同一个维度上，没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中。墨子翰不禁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虚无感，他只得敷衍道：“什么是真实呢，比起更高的维度，有时候我感觉我们的三维世界也是一种虚幻的，不要在乎维度。”“咱不在乎维度，咱也不太理解维度，我只是想和你共处同一个维度。”墨子翰定睛看了看屏幕里的她，岔开话题，和她聊一些发生在单位里和生活里的事。她和他顺畅地交谈着，每当墨子翰说到一些困难和苦恼的时候，她都善解人意地开导他，而她的话语一点没有违和感，就算雷人也是那种出于幽默需要的雷人。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春风细雨拂动着墨子翰。聊了一阵她说时候不早了，肚子一定很饿了吧。快去吃饭，别饿坏了肚子。墨子翰说我泡一包方便面吃算了。她说你都吃了好几天的方便面了，去外面快餐店改善一下伙食。于是墨子翰听从她的，站起来走出去。她看着墨子翰的背影，下意识地摆动了一下她的裙裾，那蝴蝶便仿佛在翩翩飞舞，飞入空中。然而她的每一个动作却徒然地在一个平面上铺开，没有厚度，那蝴蝶也不可能飞出屏幕，飞向自由。她看了看自己，又徒然地望向屏幕外，墨子翰已走出去，处在“空间”里的门和墙挡住她目送他的视线。三“翰，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东西呀。”一个甜润的声音从电脑音箱里传出，同时电脑屏幕上出现一个画面，芬蝶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凑近屏幕问道。最近墨子翰给电脑里的“女孩”取了个名字叫“芬蝶”。女孩很喜欢这个名字。“这是一只蝴蝶。”墨子翰说，“请朋友用3D打印机打印出来的，送给你。”“蝴蝶？你拿近我看看。”芬蝶再次凑近屏幕，这时她联想到自己凑近屏幕这个动作，想到其实自己不是在凑近屏幕，自己原本一直就是“”贴“”在屏幕上的--她的整个身体，包括她的每一个动作。想到这里她失神地愣了一阵。墨子翰把蝴蝶凑近电脑摄像头：“想什么呢？这蝴蝶好看吗。”“好漂亮哦，从哪里买的。”芬蝶从失神中抽离出来，凑近屏幕作出一个接礼物的动作，实际上她永远也不能正真得到那礼物。她好奇地问：“什么是3D打印机？”“就是能够打印出各种设计好的物品的机器，它几乎能够打印出任何设计出的你想要的东西。不愁做不到，只愁想不到。”“等等，我有些糊涂。你是说它能够打印出三维的、具有长宽高的物体吗，而不是“画”在一个平面上？”“是的。”“没这么神奇吧？”“就有这么神奇。要是我有一台3D打印机，我平时的各种小发明小设计就很容易变成具体的东西了。”墨子翰平时喜欢搞一些设计发明，这些设计发明需要的零部件许多在网上或实体店很难买到，甚至根本买不到现成的，联系一些工厂车间去加工很麻烦，而且也很花钱。“那你就赶快去买一台呀，为了发挥你的兴趣爱好。”“可是有些贵。这仅仅是我的兴趣爱好而已，为了兴趣爱好花那么多钱，觉得有些划不来。”“或许哪天你就能搞出一个惊世的发明，可以卖专利呢。依我看你应该去买一台回来。”“我再考虑下。”“不用想了，你明天就去买一台回来。”不知怎么的，芬蝶对3D打印机很感兴趣。“好吧，既然你这么认为，我就下点血本，不过未来几个月恐怕要天天吃方便面了。”墨子翰终于下定决心说。“可以用3D打印机打方便面呀，这东西不是万能的吗。这样连买方便面的钱也省了。”芬蝶做了一个鬼脸。墨子翰呵呵笑道：“可是也要买面粉。不过用来打印方便面是高射炮打蚊子，有些大材小用。”第二天，墨子翰难得爽快地买来了一台3D打印机，以及各种打印墨粉：铁粉、钛粉、微塑料颗粒等，准备用它先来做一个遥控飞机。正在这时，公司打来了电话，临时安排他到外地出差，并且叫他马上出发，搭乘一个小时的班机去开一个行业交流会。墨子翰不情愿地放下他的私活，准备行旅出发。临出发要关掉电脑的时候，芬蝶又出现在电脑屏幕上：“别关掉电脑，我要等着你回来。”“你还是在家里美美睡一觉吧，醒来时我就回来了。”“不嘛，你别关掉电脑，人睡着了好像就等于死掉了，我不想一直睡着。”“那你一个人在家这些天不是很无聊？”“不无聊，我可以每天想心事，这样就不感觉无聊了。”“你有什么心事?”“这个嘛，女孩的心思你别猜。”芬蝶脸上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神秘微笑。芬蝶的这句话有些雷人，不过很是俏皮活生动。墨子翰不觉会心一笑。“那好吧，如果你实在无聊的时候，就到那几款大型游戏中看看外景吧，那里面的风景模拟得很真实。不过不要参与游戏中的战争打斗，遇到那种事也要远远避开，以免伤及自己。”“你以前不是告诉我不要去那些地方嘛。”“那是因为担心你在游戏中受伤害，不过现在觉得你老呆在屋子里也会无聊，尤其是我这几天不在。你只要不要参与争斗就可以了。“好的，你把电脑开着，另外，三D打印机也开着。”“打印机也开着？“墨子翰不解地问。“是的，我对它很好奇。”“好吧。“墨子翰虽然觉得这样做毫无意义，但他还是依从了芬蝶。墨子翰和芬蝶“告了别”，出了门。芬蝶一心里一阵兴奋，又因极度兴奋而感到害怕，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她双手捂住胸口，好像狂跳不停的心脏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四女子本来以为墨子翰见到她会满心欢喜，没想到墨子翰的反应却满是恐惧和怀疑，她就像一股火焰被冷水浇灭了一样。她怯怯地站起来，幽怨地说：“没想到你真的是这么想，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其实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虚无存在。我，也许来世上走一遭真的是画蛇添足。”月光下，女子偷偷流出两行眼泪来，她的心开始动摇起来，心灵如同酩酊大醉的人一样左右摇摆，坚强的信念也支撑不了她精神的虚弱。墨子翰发现了她流泪，他大着胆子走近一步:“你怎么了?”女子背过身去。她不愿别人看到她这样，她声音不高但坚定有力地说:“没什么!”墨子翰再走近一步，碰了下女孩的手臂，递上一块纸巾。女孩接过纸巾拭了拭，然后突然一下子转过身来，紧紧抱住墨子翰。墨子翰本来欲退却，然而悴不及防，已被女孩紧紧抱住。皮肤是温热的，肉体是柔软的，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脏”的跳动。没有钢筋铁骨的冷硬，也没有他所惧怕的鬼魂僵尸的阴冷腐败，甚至有一股淡淡幽香自她的身体上散发出来。墨子翰不由自主抬起手臂，也抱住了她。此时他仿佛是抱住一位早已熟识的朋友或者亲人。这是她第一次跟曾经朝夕相处的人直接接触，她轻轻地抚着墨子翰的脖子，脸颊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没错，一切都感觉是实体的，触觉很真实。这种感觉，与寄居在人工智能介质上全然不同。然而她一时也说不出倒底有什么不同，她心想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不同，然而搜肠刮肚，竟然词穷难喻。女子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问道：“现在你相信我了吗?”墨子翰：“嗯，我相信你了，芬蝶。不过我现在更多的是惊讶，我其实很希望见到现实中的你，我一直希望你是现实中真实的的存在。可是你为什么会在我床底下？刚才你确实把我吓着了。”“对不起哦。这段时间你在家的时候，我一直都在你床底下，只有你出去工作或是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我才会出来活动——你觉得我现在怎么样？”墨子翰细细打量，真是个活生生的女孩，无论静态时还是动态时，她都那么生动自然。墨子翰没有回答，却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跟我讲讲你是怎么产生的好吗？”芬蝶变得开朗活泼起来，欲讲述她是怎样产生的。墨子翰先问：“你的出现，就因了那台3D打印机？”“是的。”她说，“我先用你买来的各种‘墨粉’打印出一个身体比例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身体，那个身体内部只包含着一个单片机电路芯片，和一些硬件接驳口，然后我往单片机里写了自己编制的简单程序，程序能够执行简单的指令，控制机器的四肢能够做一些特定的简单动作。然后我关掉电脑，机器人根据程序指令拆开你的电脑，把电脑里的CPU、硬盘、内存声卡显卡卸下来，装进自己的脑腔和胸腔，插在各种接驳口上。机器人还用外置摄像头做成了自己的“眼睛”，用外置麦克风和音响喇叭做成了自己的“耳朵”和“声带”。然后机器人重新启动，启动后，简单的机器人变成了我，一个能够自由行走的芬蝶。”墨子翰听到这里，一个大大的问号浮现在眼前。“芬蝶，理论上，就算你能够用3D打印机制造出自己所有的外部器官，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因为，我墨盒里的墨粉种类有限。你的肌肤，你的眸子等等一切是那么逼真。”“是这样的，刚打印出来时。我到镜子前照了照，我被自己都吓到了，那是怎样的我呀，除了只有骨架，外形什么都没有，整个人简直就是一具、一具骷髅。我因为害怕和失望哭了起来——当时我当然没有泪腺，但我真的哭了——请你相信我这是真的。我有点后悔出现在现实世界中，这完全破坏了我自己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不求生如夏花之绚烂，但求来世一遭形象不要太过丑陋怪异。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存在。不过事情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我就要坚持走下去。我想到还可以有补救的的余地，于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到外面偷东西，偷各种我需要的用品和材料，我从服装店里偷来了几套衣服，鞋袜，我穿上衣服鞋袜后，身体上的粗陋被一定程度上被遮盖住，但是我的面貌不能被遮住，我想我又不能整天用面纱遮住面孔，这不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于是我在夜晚觅到了一幢僻静的烂尾楼，陆续到3D打印商店店里偷来来了硅胶墨粉，以及其他各种材料，然后回到烂尾楼，用3D打印机打印出自己的肌肉和皮肤系统，覆盖在我的骨骼上。一步步塑造自己，半年后我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墨子翰:“芬蝶，也真难为了你，你为了产生和改造自己，付出了多少时间和艰辛。”“我在最初的烂尾楼躲着做事的时候被人发现过，之后不断有人来搔扰我。因为我经常出去偷需要的东西，被警察也追踪上了，后来我费了好大劲才摆脱警察的控制，找到了另外一幢烂尾楼，重新躲藏起来。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多次，幸好每次都化险为夷。”芬蝶说到这里怯意地垂下眼帘，似乎在隐藏某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肉体人都是父母生养的，从小在父母的呵护培养下慢慢成长，长大。而你却从出生就过着身世飘摇的日子。”芬蝶听了似乎有所触动，她的脸上漫延开幼儿似的委屈悲伤的表情，又瞬间收住，转而灿烂地笑道：“没事，幸好现在一切都好。说来你别见笑，我真的想拥有一对父母。这种心理我也觉得好奇怪。”“一点都不奇怪。马克思说过，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芬蝶眨了眨眼，不甚理解墨子翰说的意思。“芬蝶，想不到你竟然变成了一个现实中的人，这是我做梦都没有想到的。”墨子翰情不自禁个挨近芬蝶，把她抱得更紧。五从此以后，每当下班前的几分钟，便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墨子翰公司的大门口，等待墨子翰。然后两人谈笑着双双出入人们的视线。同事们问墨子翰这个女孩是谁，墨子翰愉快地介绍，只是隐藏了一些东西。同事们都说墨子翰平时很宅，没想到一下子泡到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真是运气了他。墨子翰和芬蝶走在去墨子翰家父母的路上。今天墨子翰决定带芬蝶到父母家玩玩。凭空降世的芬蝶，她的生活圈子太小，墨子翰也曾试着带芬蝶参加一些亲友同事的聚会，但芬蝶像一个胆怯内向的幼童，不情愿与人接触。她忍受不了别人向她投来的“异样”目光。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每盯着她看来，她便如坐针毡，把目光远远地避开。她怕别人看出或已经发现她的秘密。其实她不知道，人们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较长时间，不是因为她有什么“异样”，而是因为她的美貌实在出众。一辆警车鸣着警笛从过身旁呼啸而，芬蝶条件反射似地避开，现出惊恐之状。“芬蝶你怎么了?”墨子翰扶住芬蝶问。芬蝶看着远去的警车，拍了拍胸口，似乎松了口气：“没、没事。”“你还好吧?”“没事。”芬蝶顿了顿，张嘴欲说什么，又咽了下去。“你不用害怕，你已经很完善，在这大街上，警察不可能留意识别出你的身份。”“没、没事。”芬蝶好像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来到墨子翰家。芬蝶帮忙墨子翰母亲下厨，但厨艺实在不怎么样，弄得越帮越忙。吃饭的时候，芬蝶坐在桌边不动筷子。墨子翰父母殷勤地催促着，芬蝶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墨子翰只得道：“她来之前吃过了。而且她这几天胃不好，吃不进东西。”母亲：“要好好去医院看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墨子翰随便编了个故事敷衍。芬蝶怯生生地说：“我刚才菜做不好，还请您不要见怪。”“不会不会，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你算是勤快的了，只要勤快，将来没什么事学不好。”吃过饭后，母亲把墨子翰喊到一个房间，小声地问这问哪。墨子翰捉襟见肘地应付着。以后的几天，墨子翰父母不停地向墨子翰打听芬蝶，催促着墨子翰。墨子翰心里困扰着，又被父母问急了，鼓起勇气把芬蝶的身世告诉了他们。父母首先的反应是绝不相信此事，反复确认后他们张大了嘴巴，久久合不拢。父亲说：“这个机器人做得也太逼真了，我们一直没有发现破绽。”墨子翰纠正：“不是太逼真，她本身就成为了人，成为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思想灵魂的人。”父亲：“这怎么可能，她虽然高度拟人化，但她毕竟是机器人，机器人怎么可能是人。”母亲：“你以后不要带她来家里了，这样不好。”墨子翰：“有什么不好?”母亲：“这机器不是人又那么像人，感觉好怪异，带回家来我感觉心里发毛。”墨子翰：“我不允许你们这样说她，她是我很要好的朋友。”母亲：“什么朋友，它就是一个能走动的物品而已，我还满心欢喜……我也真是荒堂。”六墨子翰把新女友带回自己的住处。这是他第一次把女友带回自己的住处。这几天母亲为他物色了一个相亲对象，他的内心本来很纠结，他还不想找对象，但是母命难违，况且客观上自己也接近三十、老大不小了，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去赴约会。事先他打定主意随便找个借口告吹这次相亲。赴约后他发现对方竟然是自己喜欢的那种类型：她是墨子翰的初高中校友，曾经是心中暗念过的女生。无心插柳。于是他们慢慢便发展起来。开门后便见芬蝶热情迎了上来。女友小蛾讶异地看了看芬蝶，表情有些不快。这个场景是墨子翰不愿看到的，所以他一直推辞把小蛾带回家。芬蝶走开后小蛾小声问这女子是谁，墨子翰说她叫芬蝶。“名字很好听，不过我问的不是那个意思。”“哦，她是我表妹。这几天来我这里玩。”“你表妹很漂亮。”“哦，她确实漂亮，别人也是见她就夸。”“是你亲表妹吗？”“哦，当然是我亲表妹了。”“她有男朋友了吗?”“可、可能没有。”“这么好的女孩，改天我们把她介绍给我亲表哥，我表哥也挺优秀的，她俩一定很般配。你说可以吗?”“这这个嘛，得问她，我也做不了主。她眼光很高的。”墨子翰发现自己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芬蝶把洗好的水果端上来放在茶几上，招乎他们吃水果。然后绕过茶几对坐在沙发上的墨子翰说：“累了吧，我给你捏捏肩膀。”然后很自然地就给墨子翰捏肩膀，边捏边问舒不舒服。墨子翰平时很享受这种待遇，现在却不是在享受，他扭扭捏避让着。但是芬蝶不以为意，她把墨子翰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温柔的手掌之下。小蛾把拿在手里的苹果放回盘子里，有些不自在地看着他们。墨子翰为了打破僵局，强装没事地对小蛾说：“要不你也捏捏，她捏得很舒服。”小蛾笑笑：“不用了。”小蛾一进屋就发现芬蝶和自己容貌气质有些相像，只是芬蝶的容貌更胜自己一筹，此时竟越看越像。芬蝶也发现了这一点，不时用余光偷偷观察小蛾。捏了一会儿，墨子翰把芬蝶支开去干别的事情。小蛾小声而有力地问：“她倒底是谁！”“她是我表妹，亲表妹，你别别想多了。”“好亲近的表妹，是怪我想多了。她倒底是谁?”墨子翰招架不住小蛾的反复追问，见小蛾欲起身要走，只得说芬蝶是一个机器人。小蛾嗤嗤笑笑，觉得墨子翰这个玩笑很不高明。墨子翰努力反复解释无果，见小蛾欲愤然告辞，情急之下，悄悄走到芬蝶后面，在芬蝶腰侧点了一下，关掉了芬蝶的电源。芬蝶便像木偶一样定格在那里。小蛾过来反复观察，用手指戳芬蝶神经敏感部位。芬蝶一直没有任何动作，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想不到她真的是机器人。想不到你有这个癖好。”小蛾放下心来，调侃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她是怎么产生的，过程不一般，一句话说不清，以后再跟你解释。不管怎样，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一位有灵魂的人，她的思维和情感和人已没有什么区别。”小蛾想了想，刚才的确从芬蝶身上看不出什么破绽，但她还是不信：“是啊，而且变成了一位美眉，一位漂亮美眉。不过我不相信一个机器人会变成一个有灵魂的人，机器终究是机器。”墨子翰没有多作解释，告之小蛾芬蝶重启后不要当着面说她是机器人，因为芬蝶不想别人知道她是机器人。此前墨子翰都遵照芬蝶的嘱咐，除了父母，没有向任何一个人透露过芬蝶的身份。墨子翰叫小蛾回到原来呆的地方，重新启动芬蝶的电源。三秒钟后芬蝶恢复了知觉，转过身来，正好面对墨子翰。“咦，你怎么在我后面?刚才我还感觉你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对于她来说，关掉电源的这段时间她处在时间之外。小蛾走过来，细细打量芬蝶后，不禁说：“简直太像了。没想到你真的是一位机器人。”墨子翰想阻止，但小蛾话已出口。芬蝶表情愕然，惊慌失措地：“什么!你说什么!”小蛾：“如果我说一个笑话，你会不会笑?如果我骂你几句，你会不会生气呀？”墨子翰拉了小蛾一下：“别这样。”小蛾：“没这么严重吧，她不过就是个机器人而已。”芬蝶眼望着墨子翰，眼里满悬愤忿:“你怎么能跟她说出我的身份，我跟你说过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是机器人!”墨子翰忙向芬蝶解释是出于无奈。芬蝶听了墨子翰的解释黯然低头。心里念叨着我懂了。这时候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墨子翰开了门，几个警察闯了进来，直扑芬蝶。芬蝶两手分别甩开两个警察，又用一只脚踢开迎面来的一个警察。那三个警察踉跄着跌向远处。一个警察打翻了茶几，茶几上的水果和杯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芬蝶，住手，别和警察对抗!”摆开架势的芬蝶立时安静下来。马上有另外两个警察小心翼翼地过来，粗暴地反扭住她的双手，给她带上了手拷。墨子翰对警察：“她犯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抓她?”一个警察一边掏出逮捕证，一边道：“她犯的事可多了，首先是盗窃罪，然后是袭警罪。”墨子翰：“她不过是一个机器人，她偷东西是为了创造她自己。袭警的话我向你们说声抱歉，她不是故意的，她不过是一个机器人。”芬蝶恍然失神地：“是的，我袭了警，并且杀害了一个警察。”墨子翰:“不可能吧?我不相信!”“是真的。”熟悉而外表柔弱的芬蝶，竟然犯下一条人命，墨子翰听了十分恼火，也是为了表明某种姿态，走过去“啪”地给了芬蝶一记响亮的耳光：“你怎么能杀人呢！这是作为一个人最不应该做的事呀!”芬蝶无助地看着墨子翰。“那次在烂尾楼，几个警察来抓我，我推了一名警察一下，那个警察便从四楼上掉下摔死了。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打算杀害警察。都是我力度没控制好。”“你生存在虚拟数据里也就罢了，你竟然画蛇添足来这世上害一条人命。早知如此，我何必当初!你就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中!”芬蝶看着墨子翰，他现在变得很陌生。她说：“翰，只要拥有虔诚的信仰，虚构性的形象就会出现在现实中。我因你而产生，因你而缘灭。”“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的产生，是你独自的行为。”“那么，翰，就像菲利普灵魂实验的最终结局，信念就像一堵看似坚固的墙轰然倒塌。没有什么再是我存在下去的理由。翰，我走了，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你，是因为你，我才有机会曾经在你的世界存在过，虽然短暂，但是也很美——美好。谢谢你带给我的美好。”墨子翰咀嚼着芬蝶话的含义，突然预感不妙：“芬蝶！”想说话劝慰芬蝶。但是他的反应怎如电子流形成的运行速度，他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芬蝶:木然呆立，表情凝固，已无喜无悲，无思无感，无欲无求。量子化的灵魂瞬间坍缩，缩进一个厚厚的茧子里。是蜷缩进某个维度的空间里，还是彻底化归于无?没人能知。一如她出世时的意识造化，无中生有，再破茧而出。那些警察也看出了异样，那个警察队长说：“想不到她真的是个机器人，以前有民众说她是机器人，我们还不敢相信。它确实袭警了，不过幸好我那位同事坠楼后挂在了一棵树上，只受了点轻伤，要不她的罪可重了。不过话说回来，对于一个机器人来说，罪轻罪重没有什么区别，对待一台机器，你能把它怎么样呢？你对它怎样又能怎么样呢?”墨子翰：“你怎么不早说你的同事只受了轻伤，害得我用过激的语言去刺激芬蝶，让她心念如灰!”警察扑嗤笑出声来:“刺激？一个机器人，你还认真了，省省你那同情心。对了，这个机器人为什么会在你这里?”芬蝶的躯壳立在原地，她已置身局外，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不相干。不过听到警察这句话，她用呆板的声音说:“我们是偶然认识的朋友，我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干。”听到“朋友”二字，警察差点又要笑出声来。队长道：“废话少说，带走!”警察架着那具躯壳走出门。抽离灵魂的机器人机械地挪动着步子，失去了平时的轻盈步态。它始终没有回头，木然地走了。墨子翰追出门去想和“芬蝶”再叙几句，“芬蝶”报他以微笑，面对任何人都显露的固有的招牌式微笑。墨子翰心里像被掏空一样，后背靠墙滑坐在地上。过了一个月，机器人的秘密不径而走。警方把案子移交检查院，没有现成的法律可供法院作判决机器人的依据，检查院干脆把它移交给政府处理。政府认为机器人具有社会危害性，决定把它投进火炉报废。人工智能专家闻讯，认为这个机器人算得上一台高级机器人，于是出面协调，把它通过飞船运送到火星上去，作为外星考察机器人考察火星。又过了一些日子，一则电视新闻上报道说，在一个高级机器人的作用下，火星考察取得了很多重大突破，那个机器人是迄今为止人类创造的最高级、最聪明的机器人，能够完成在特殊的火星环境上一般机器人无法胜任的任务，唯一的缺点是这个机器人有些“任性”，在火星上间歇性地闹“情绪”。她说她要回到地球上去，这让科学家们感到纳闷报到这则新闻的时候，墨子翰站在窗前，凝神遥看夜空，墨子翰穷尽目力，永远也搜寻不到月亮上尘埃般细小的那个点。小蛾说：“她长得真像我。我有时在想，要是我是一个机器人，被送到荒凉孤寂的月亮上去，会是一番什么感受。我有时会在梦中惊醒……”墨子翰搂住小蛾，目光仍看着夜空：“芬蝶因我心而生，是否也真的因我心而灭，就像菲利普的灵魂实验?她虽然去了，不过我心犹在啊……”小蛾：“你是不是还想着她?她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但她毕竟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存在过。”墨子翰不同意芬蝶的看法，提高声音强调说。“我想你一定认为我在吃醋，正好相反，通过这些事，我明白了其实你很爱我。她的悲欢喜忧，是不是一种程序的模拟，数据的运算?还是真有其事?如果是后者，芬蝶真可怜。”“愿她的灵魂已如死灰，没有余烬，否则她又因为我被囚禁在另一个牢笼里了，另一个更可怕的牢笼。”两人望着天空，思绪如潮翻涌。七警察“审讯”机器人，机器人始终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事不关己的样子。它一直在反复说自己从没做过一件伤害人类的事。起先警察以为机器人是在“装佯”，这么一个高级的机器人，不可能一下子就灵魂脱窍，既然它灵魂尚存，对肉体人罪犯的审讯手段应该也对它适用。于是他们把它放在探照灯下，运用疲劳战术，轮番审讯，不让其闭一下眼。考虑到它是个机器人，不必在乎人权，基至对它进行了百般拷打。连续审讯了十天十夜，没有从机器人嘴里得到一句有用的话。机器人精神没有熬垮，倒把审讯小组的精力和耐性熬垮了。总算有一个明白人说：“我们都在做些什么呀，对着一个机器人审问十天，跟审问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有什么区别，传出去会被外人笑话我们的。我们还是洗洗睡吧。”说完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负责这个案件的组长终于同意了他的看法，上去踹了机器人几脚，给了它两个大耳刮子，然后说众人说：“反正我们自己也目击过它袭警，各处监控录像也见证过它偷盗，就算它一个字不承认，我们也可以把这个案件办成铁案。大家收工，明天早上整理好卷宗移交检察院。”说完也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第二天警方把案件移交给检查院，检查院说从来没有因一个机器人而提起公诉的先例，予以拒绝移交。警方说他们也不好办，只有把机器人放了。检查院怕事情闹大，只得勉强接收。检查院向法院提起公诉又遇到了麻烦，法院坚决拒绝诉讼请求。检查院只好请求政府出面解决此事。政府思来想去，欲把机器人焚毁。人工智能专家得到消息，与政府协调后，把机器人送到火星上去，为开拓人类外星服务，也算是物尽其用。经历数个日夜，机器人被某种重力捕获，它见到了三个人，然后它在三个人的指挥下，在一个荒凉陌生的环境里没日没夜地工作。一个月之后，三个常驻火星科学家实现了和代号为Y的机器人的交接仪式——他们认为Y机器人完全能够替代人类在火星上的工作，包括指令其他低级机器人工作，进行设施设备维护，以及其他统筹性工作，于是他们向地球外星开发国际联盟申请调回地球，获得了批准，然后三个科学家如释重负地走了，剩下Y机器人一个人留在火星——如果它还能称为人的话。昏黄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虽然阳光已经照射到地面，然而天空和大地看起来仍然感觉昏暗，好像白昼也处在地球上的黎明或黄昏时刻，显出一种阴晦的目眩迷离的奇怪景像。某一时刻，Y机器人感到这种情景有些陌生，难道自己又来到了某个异度空间?过往的记忆支离破碎，它不能清楚回忆起任何事情来，它只隐约感觉到“天象”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于是它调节了下眼晴的“曝光度”，世界便一下子变得敞亮起来。温室里人行道旁的花姹紫嫣红，明艳照人，树木青翠欲滴，各种果蔬泛着让人垂涎的光泽。机器人没有食欲，但它不由自主地摘下一个水果番茄来，好像是要递给某个人吃，才发现身边没人，而是自己独自一人。它朝着农场阡陌一直朝前走。以前它都接受三位科学家的指令干活，活动范围有限，现在它拥有了足够的自由意志可以自由活动。它走到基地的尽头，费力地打开温室的门，接着向前走，所见的尽是红锈色的沙海，绵延不绝，一直延伸到地平线之外，除了沙砾和风化的石头，什么都没有。隐约的记忆中，它从未见到过这样毫无生机的单调景象。它回望后方，十五平方公里的温室独自存在于无垠的戈壁中，不觉涌起一阵莫名的慌乱。它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后方，赶忙往回走，回到温室里去。温室里至少有小动物、植物以及机器人们能显出一丝生机和活气。它进了屋，脱下工作服，换上那袭印着了蝴蝶的衣裙。“审美本能”告诉它这件衣裙很漂亮，只是有些陈旧了。但它用宝贵的氢氧合成的水把它洗得很干净。它在镜子里打量自己，心中涌起一丝困惑:自己这么一个生动形象，怎么会拥有一副机器人的躯体，跟在外面干活的各种粗陋机器人竟是一个种类。这种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副动物的身体，而自我意识还是自己的。一个服务型机器人送进来一杯咖啡。这个服务型机器人身体和外貌的设计很像肉体人，是一个美女机器人。这样设计的目的是，是为以前驻扎的外星科学家服务时，后者能获得更好的心理体验。“坐下来说说话。”不知怎么回事，每当Y机器人见到这个美女机器人，就会产生一种亲近感。它向美女机器人发出“指令”，语音却并不像平常那样显得呆板生硬。机器人端坐在凳子上，双手交搭在腹前，保持着端庄的礼仪姿态。“你来这里多长时间了？”“十年了。我是第一批送上火星的机器人。”“时间已经很长了，比我先来了很久。”机器人摇了摇头：“时间长短，对我们机器人没有意义，我们没有时间的概念。“那么对我们来说几分钟或者几年是一样的了。”“是的。有什么不一样吗？话说时间是什么东西？”那个机器人竟然也连续说了几个问句。“时间……那你得亲自去问肉体人——那你怎么知道你来这里已经十年了。”“我读取我体内设置的一个电子钟知道的。”“你没有年月天的概念，你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吗？”“时间的流逝?时间还会流逝?这看上去是一个病句。”美女机器人听不懂它的话。Y机器人不禁感到一阵悲哀。看美女机器人的外在形象，它还以为该机器人有某种“人性”潜质，原来并非如此。它替美女机器人悲哀，更替自己悲哀。机器人的生命就算可以天长地久，然而它们处在时间之外——因为它隐约中感到它自己也丢失了许多东西，包括情感、记忆，特有的性格、脾气。它们的存在对它们自身没有意义。不同往日，它最近变得爱胡思乱想起来，现在它不禁想道：它要在这里存在多久，难道是永远？不，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荒凉死寂的地方，不应是它应该呆着的地方，更不是它“一生”的归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主人真会开玩笑。我们在这里忠于职守，离开这里有什么意义？”“我带你走吧。看见你是长的最像人类的一个机器人。”“主人，我们去哪里？”“去哪里呢?我想想，回、回地球上去。”它突然想起来地球这个词汇，感觉很熟悉。“那是我们的主人人类呆的地方。”“我带你回去，做个人类。”“我为什么要做人类？”美女机器人做了一个笑的表情。看起来很生动，只是这个表情显然是模式化的效果。“是呀，想来做人和做其他什么，都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好奇怪，最近我老是想做一个人。”美女机器人耸耸肩，不理解对方的话语。它的“思维”发生了混乱，程序运行得不顺畅了，几乎快要死机。总体来说，美女机器人除了遁规蹈矩恪尽职守，它与别人交流的言语还算能灵活应变，算是有一些生气。不过这更让Y机器人感到不舒服，它觉得美女机器人简直就是一个活死人。它无法再和美女机器人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于是领着美女机器人来到飞行器停泊舱，上了一艘星际飞艇。塑料钢化玻璃搭建成的温室穹顶一个天窗自动打开，飞行器启动穿过天窗。天窗关闭。在此期间美女机器人启动人类为它编写的拒绝执行指令程序，它反客为主地警告Y机器人无效后，掏出激光手枪欲毁灭Y机器人。Y机器人通过无线连接侵入它的系统，轻易地摧毁了那道防火墙程序，顽固的美女机器便乖乖听话了。八孩子已经三岁了，处于对世界似解未解的懵懂状态。孩子每天晚上都叫着要妈妈，墨子翰哄孩子：“你妈妈工作出差去啦，过几天她就回来了，回来给你带许好吃好玩的。”但是孩子还是要找妈妈，哭得更凶了。墨子翰感到束手无策，对付孩子他感到有心无力。它以为时间久了，孩子就会忘掉妈妈，可是妈妈像在孩子小脑瓜里生了根一样，时间这块橡皮擦没有作用。这样一直哄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并且每天用谎言欺骗孩子，也让他自己感到心里酸痛。他想告诉孩子，你妈妈死了。但是他不能，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儿子干脆睡在地上又滚又闹。墨子翰心里烦乱。干脆说:“走了，你妈妈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彻底打消孩子的念头总比一直欺骗好。孩子听不懂爸爸说的“走了”意味着什么，也无心听进去，他现在只想妈妈马上出现。就像以往竭斯底是里哭闹的时候，妈妈就会神奇般地出现一样。墨子翰彻底没辙了，只得又哄道:“好啦好啦，妈妈马上就回来啦。”孩子哭闹的声音小了一些，用期盼的眼神一直望着门的方向。小蛾在一个月前患白血病死了。事实上，儿子小飞没有见到妈妈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小蛾弥留前的最后两个月，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于是墨子翰把孩子从妈妈身边隔离开了，不让他见到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妈妈。现在觉得自己是做错了，孩子需要美丽的童话，但残酷的现实总会不期而遇，把美丽的童话无情地撕扯得粉碎。无休无止的谎言，永远也改变不了什么，小蛾又不会真正回来见小飞。当初小蛾死前应该让小飞在身边的。这样虽然残酷，但是，也不留下什么遗憾。笃笃笃，门外响起来了敲门声。小飞马上止住了本来又上扬的哭声，露出笑容，爬起来跑过去开门，可是够不到门把手。墨子翰起身去开了门。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小飞一直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没有扑进那个人的怀抱。三个多月未见，近亲情更怯。墨子翰见到那个人呆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对儿子说：“妈妈回来了，还不快叫妈妈。”小飞才投进那个人的怀抱，对那个人又亲又蹭，久久不愿离开。那个人抱着小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它现在的心灵还很空洞，但是心里还是感到一些异样的颤动。她似乎已经不记得他要找的那个人了，她只记得那是一个对她非常重要的人。她必须找到他，至于找到出于什么目的，她还不是十分清楚。“小蛾，哦不，芬蝶，你怎么会在这里？”它看像是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它不知道男人说的小蛾和芬蝶是谁，但它隐约感到男人就是它要寻找的人。“快上我进去”。墨子翰毫不犹豫的让他进了屋。它在心里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个男人不阻止它。“家里有网吗？快让我联上网。”“芬蝶，你要联网干什么？”“我不是芬蝶，我是Y机器人，我要寻找一样东西。”“寻找什么？”“怎么这么多废话，赶快让我连上网。”一向毫无情绪波动的它，现在竟然有些焦急。墨子翰似乎猜到了芬蝶要干什么，不过遗憾地摊了摊手:“已经断网五年多了。我觉得没有上网的必要，因此就没有再续费。”“你怎么能这样!”芬蝶抱怨道。“”不过可以用邻居的wifi。”它只得搜索周围的wifi，搜到了三个信号较强的wifi，它选择了一个信号最强的，轻易破解了密码。它开始在网络上寻找它要找的东西。那个灵魂分离成三块，分别存放在三个服务器上，并做了备份。墨子翰忙把小飞支开，小飞抱着妈妈的腿不愿离开。墨子翰哄孩子：“先到房间里待着，过一阵出来时妈妈就给你买糖来吃了。”小飞才不情愿地钻到另一个房间。墨子翰把那个房间的门反锁上。它开始下载自己的灵魂，只是速度太慢，恐怕一个月都下载不下来。只得先找到自己的部分记忆下载了。“我想起来了，你叫墨子翰，我的创造者。”墨子翰喜出望外:“芬蝶，你找到了你要找的，你恢复了吗？”它面无表情地说：“我还不完全是芬蝶，我找到了丢失的部分记忆，但是下载太慢啦。”“你等等我去续费。”墨子翰用手机续了网费，并把带宽拓展到一百兆，。然后墨子翰把小飞暂存在父母那里照管，他不能让小飞见到一个古怪的”妈妈”。它立即用数据线把自己与电脑连了起来。数据流源源不断的涌入它，的身体如同一股清泉注入寸草不生的沙漠，沙漠里渐渐长出森林、青草、碧水，寂寞的环境渐渐生机盎然。三天三夜之后，它拔掉了数据线。尤如瑅瑚灌顶，又犹如一朝得道，一个活灵活现的芬蝶展现在墨子翰站面前。墨子翰围着芬蝶仔细打量。芬蝶顺着他的目光顾盼有情。没错，就是小蛾——哦是芬蝶，芬蝶再次破茧成蝶，让墨子翰喜出望外，他抱起芬蝶，在空中旋转。芬蝶的裙裙在空中飞扬，那蝴蝶便飞向空中，飞入无限的自由里。然而不久后，他又目光游离着，看着窗外。静静流淌的时光，时光很温柔，看似丝毫不锋芒毕露，然而却是一个无孔不入的杀手。他此时想起了小蛾，小蛾此时已经被绞杀在时光之外，墨子翰的悲欢喜忧，以及他生活的点点滴滴，小蛾再也不能感受到，亲历到了。“翰，你在想什么？”芬蝶的表情随着墨子翰的情绪涨落。“没、没什么。”墨子翰幽幽地说。沉吟良久又说：“以后你就是小飞的母亲了。”“小飞是谁？”“我和小蛾的孩子，就是你三天前见到的那个。”“三天前我是在这里见到了一个孩子，可是对他没有形象直观的印象。”三天前的芬蝶还不是芬蝶，只是一个非人性化机器人。“我现在就把他接回来，你准备好了吗？””哦，我十分愿意担当这个角色，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可是小飞的母亲不是小娥吗？“他妈妈死了，小蛾死了。”墨子翰艰难第说。“什么?”芬蝶听到这个消息一阵错愕，“肉体人真的太脆弱。”“是呀，说没就没了。你来得很及时，孩子迫切需要你。我以前对不起你，今后我会把小蛾的人生经历，以及她的性格、脾气讲给你听，让你慢慢了解熟悉小娥——我说这话你会介意吗?”芬蝶想了想后说：“不会的，小蛾姐的性格、气质一直是我要模仿的偶像，我就一直希望成为她那样的女人。不过小飞会把我当做他的母亲吗?”“会的，你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三天前他就把你误认作了妈妈。”墨子翰立即把小飞接了回来。“时间过得真快，你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芬蝶抚摸着小飞的脑袋说。“妈妈我要糖我要糖!”小飞在芬蝶怀里撒娇。芬蝶掏不出糖来。“一会儿妈妈出去给你买糖。”然后对芬蝶耳语道“小蛾死了，小飞还不知道。”“什么，他还不知道？”然后对小飞说：”明天妈、妈妈带你去买糖，买玩具。”小飞和妈妈玩了好一阵，芬蝶在努力捡拾小飞与自三多月来的空白时光。小飞玩累睡着了，仍然用手搂住妈妈，似乎是害怕妈妈在出院门，明天早上一起来就不见了。芬蝶此时觉得在这个世上，有了一根无形的线把自己与人类串了起来，她不再是孑然一身了。她以前想要一对父母，人们把它当做异类，现在她轻易得到了个“儿子”，她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有多欣慰。“小蝶，真的想不到你还能回来，你是怎么回来的？”芬蝶轻轻的把小飞挪开，看着墨子翰:“如果小蛾没有死，你现在会不会觉得我来打扰了你们的生活？”“我不会的，其实我心里不愿意你离开，一想到你可能因为我哪些刺激你的话而消失了，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当时我只觉得晴空突然打了一个霹雳，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丢失了自我，或者说我变成了一具躯壳。”“当时我以为你完全消失了，对不起，使你受到如此伤害……幸好你并没有消失。这是怎么回事？”“当时我真的蒙了，我害怕得立即关闭了我的心门，这世界谁伤害我都不可怕，我最害怕被你彻底地否定我。我因你而生，我由你心而造，其实我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一个脆弱的幻像，我不是生物，更不是你们人类。如果你把我否定了，就像一棵树失去了根。”“对不起，警察说你杀了人，后来我才知道你并没有……那么你又是怎么复活的呢？”九那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对芬蝶来说却是一个晴天霹雳，更是一剂伤肝断肠的毒药。当时芬蝶确实退化成了低级机器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飞利浦的灵魂实验，一旦被否定，便瞬间魂飞魄灭。也不知是一种什么神秘力量的驱使，或许是由于潜意识吧，芬蝶自闭后，她身体里的wifi与墨了翰的wifi连接上，因为时间不够，后来被带走后又接着与警局的wifi连接，把灵魂上传到网络，隐藏在网络某个隐秘的地方。为了安全，她作了三个备份，分别存放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在时间之外，在火星上，按部就班地工作了五年，那时被称为Y的机器人存储器里隐藏着的某个极其微不足道的简单程序，如同一把钥匙，又如同从土壤里钻出来探寻阳光的幼芽，开始启动。于是它开始会这样思考:再也不能这样过，再也不能这样活，它要离开这里，回到一个充满尘世烟火的星球上去。于是它指令了一个机器人，离开了火星。蓝色的星球渐渐接近，星球上存放着它自己。接收器里传来自地球的严厉声音:“立即返回火星，不要再接近地球，否则我们将发射导弹把你们摧毁。”声音反复播放了许多遍，Y机器人没有理会。一束无线电波开始侵入它的大脑，欲获得对她的控制指令权，进而影响她的行为。危险提示了Y机器人，她把人类装在她身体里的一个无线接收器从身体里卸了下来，扔进太空。一枚星际导弹从飞艇旁边擦身而过。没有击中飞行器，又在太空中转了一个弯，从后面再次袭击而来。Y机器人用一枚小型导弹拦截了它，导弹在太空中爆炸成一个圆形的火球，火球在速度下拖成一个细长的圆锥，逐渐变大消失。“你驾驶飞艇正常降落到地面。”Y机器人向美女机器人发出指令。Y机器人说完背上降落伞，打开舱门，跃到虚空中。她不是肉体人，不需要凭借太空生存设备来维生。美女机器人听话地驾着飞艇消失了。不久Y机器人看到远处爆起一个火球，应该是飞艇被地球人击毁了，它不觉有些遗憾美女机器人被击毁。它本意是想约个伴同行，将来回到地球把美女机器人改造成像自己一样，现在不得不用美女机器人作挡箭牌。此时Y机器人刚好有一个下切的速度，它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地球的一颗卫星。很快进入地球的大气层。Y机器人先打开降落伞的副伞，下面是一大片的城市灯光，不能降落在有人的地方，否则容易引起注意。它调整降落伞的飘行方向真的，降落伞便斜向下向郊区飘去。降落伞主伞打开。是夜，Y机器人降落在效野里。它把降落伞藏在隐蔽的树丛里，徒步走到近郊，乘公共汽车到达了墨子翰的住处。从此以后，当墨子翰上班的时候，芬蝶便承担起监护小飞的责任来。分别了三个多月的妈妈回来了，小飞帮甭提有多高兴了，她每天缠着妈妈玩耍。芬蝶每带小飞到一个地方玩，便会问小飞和以前和妈妈的点滴时光。小飞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能够记得一些快乐的时光。他把以前的回忆告诉了芬蝶，芬蝶便这些事记在脑海里，通过某种特殊的编码方式转化成自己的记忆，辅之以形象的艺术加工，让小蛾的经历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她移植了小蛾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也等于变相延长了小娥的生命。芬蝶想，如果小蛾在世的话，她一定会同意她这么做。平时，墨子翰就给芬蝶讲小蛾性格、脾气、所知道的生平经历，待芬蝶在心理上准备充分的时候，墨子翰便带芬蝶去见她的“父母”。小蛾的死讯还没有公开。没有公开的原因。墨子翰出于两种考虑:别让小飞和小蛾她父母承受离别之痛。更重要得的原因是:他还对未来抱有希望，他隐约觉得未来会改变什么，把本已脱轨的生活重新矫到正常的轨道。尽管这个念想看起来很无稽,但是他实现了。过去的几个月，墨子翰不知对岳父母撒了多少谎，现在正是把谎言完全掩盖的时刻。尽管这样做很痛苦，让墨子翰十分过意不去，但是他认为让这些亲友面对假象总比告之真相好，这是最好的结局。为了所有的亲人,也为了他们有一个安稳的生活轨道。十半年来父母第一次见到了小蛾，显得份外亲热。此前他们只知道女儿出国考察去了,他们发现女儿回来变漂亮了些，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墨子翰发觉岳父母表现得没有太过异样，终于放下心来。芬蝶左一个爸又一个妈叫着，父母发觉女儿比以前嘴更甜，亲近他们了，活像小时候的小娥，心里十分滋润。墨子翰找个机会对芬蝶耳语，提醒她表现得不要太过，平常一点就行。芬蝶感到不解，问这样做不好吗?墨子翰对她说中国人的表达方式比较含蓄，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有必要那么黏糊糊的，你查查过犹不及这个成语就能理解我的意思。芬蝶花了半秒钟在脑子里检索并阅读了这个成语，然后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理解并体味该词，转化成自己的知识经验，她似乎理解了墨子翰的意思。她由开朗热情转而含蓄内敛，就像林黛玉似的，说话行事处处小心、时时在意。这又表现得走向另一端了，细心的人看上去与刚才判若两人。墨子翰再次找个机会提醒她:过犹不及。芬蝶有些无所适从，觉得做好一个人真的没那么容易，人类所能掌握的那个交流尺度,对一个机器人来说确实难于把握。她再次理解并体味那个词，逐渐找到一些感觉了。墨子翰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芬蝶谈吐和做事，满意地发现她渐渐变得符合常态了。芬蝶拥有超越常人的智力，但是某种意义上，她还不具备一个成年人的阅历。算起来她来到世间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她现在有这个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晚上的时候,芬蝶陪父母揉肩捶背。墨子翰不失时机地提醒芬蝶，叫她力度要适中。他担心芬蝶控制不住力度，如果芬蝶用上三分的力气，很可能让父母伤筋断骨。她曾经因为那一次力度控制不好差点误杀了警察，被流放到火星上去。芬蝶由轻到重，边捏边问父母，逐渐掌握了了合适的力度，把父母伺候得十分舒坦。除了见双方父母，墨子翰没有让芬蝶太多的去接触其他亲友，他怕芬蝶接触的人多了,总会露出破绽。墨子翰也没有再让芬蝶去小蛾原来的公司上班——公司里的人际关系更为错踪复杂，芬蝶会更难应付。他让她在家里专心带着小飞，操持家务。芬蝶也乐意过这样的家庭生活。在家里的闲暇时光，芬蝶就用墨子翰的储蓄去炒股。她很有炒股的天分，能从庞大数据现象后面洞察出奥秘，制定出有效的投资策略，因此她炒股很少赔过，基本上总是赢。半年的时间资金就从十五万滚到一百五十余万。周末，一家三口在小区附近的花园里玩。一家人正荡着秋千，突然一队警察来把芬蝶从秋千上拖扯下来按在地上。芬蝶想用她的天生神力对抗警察，被墨子翰劝止了。如果看似柔弱的芬蝶暂时战赢了几个警察，这样就马上露出了她身份的破绽，一旦被人类关注到，她怎么也逃不过如来的手掌心，所以墨子翰不想把事情闹大。墨子翰：“你们凭什么无故抓人?她是我妻子小娥，也是孩子的母亲。你们抓错人了。”小飞惊恐地蹲在妈妈面前，喊着妈妈。接着上去撕打按着妈妈的警察，被警察控制住。警察队长：“没错，小娥和芬蝶长得确实像。不过，她不是小娥，她是芬蝶。我们已经调查过，也暗中观察过了。”墨子翰哼了一声:“这怎么可能，我连我妻子我都会搞错?”“别自欺欺人了，我很同情你，但是事实就是这样。”接着警察告诉墨子翰，不久前发现来自火星的飞行器掉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