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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恕:土库曼斯坦,从不遥远|水土保持与荒漠化防治一级学科建设

中国绿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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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土库曼斯坦是干旱荒漠国家,有成立多年荒漠研究中心。恰逢笔者近日在梳理“水土保持与荒漠化防治学”(0910)相关的历史文献,曾读到刘恕先生在2012年撰写的一篇关于土库曼斯坦的旧作。该文以平实的语言回顾了先生的科学生涯、以及在土库曼斯坦卡的拉库姆沙漠中的经历、与亦师亦友的科学家А.Г.巴巴耶夫的交往等亲身故事,到《土库曼斯坦药用植物》中译本的诞生,娓娓道来的丰富内容,引起编者的思考:此文虽撰写距今于10年,但文中的灼见,在今天绿色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的大背景下,对于推动我国与干旱区国家的科学合作、以人文交流促进与中亚的民心相通,友谊长存,以及在完成荒漠化防治大课题中交流交往,毫无疑问具有借鉴意义和启示作用。因此,为推动我国水土保持与荒漠化防治学一级学科建设,助力我国该专业的人才培养,经作者授权,现将这篇成稿于二零一二年春的佳作与绿会融媒读者共享。

(编者按/Linda 审核/绿茵 编辑/老夏)

**土库曼斯坦,从不遥远

刘 恕**

在人生的旅途中,每个人都有与许多人和事相结识的经历。但伴随岁月的流逝,有些人和事会在记忆中渐行渐远,最终沉淀在模糊中。相反,有些事和人却会久久萦绕在心头,不会因时间和距离而变得遥远。对我来说,土库曼斯坦,就从不遥远。

卡拉库姆,我科学生涯的摇篮

在土库曼斯坦卡拉库姆沙漠中有座已逾百岁的列别捷克荒漠试验站,由于它蕴有多年积累丰实的科学资料、实验基地以及多位资深学专家在这工作,被誉称为“荒漠科学家的摇篮”。上世纪50年代,我被国家送到苏联列宁格勒(现圣彼得堡)学习,按志愿选择了沙漠治理专业。

其实对于我这个出生于大城市的女青年,从未见到过沙漠,对专业选择出于激情,认识沙漠是从中亚卡拉库姆沙漠实习才开始。

在那里,我第一次看到了典型的沙生植物梭梭(Haloxylon sp.)、沙拐枣(Calligonum sp.),把叶片退化成小小的鳞片,靠绿营养枝进行光合作用;光裸的流动沙丘上的三芒草(Aristida adscensionis)根系包囊在沙套中;一年能形成3个、至6个“年轮”的梭梭,无法从年轮上去判定它的年龄。还有在炎热白天看不到的昆虫,动物在黑夜才外出打斗觅食,不论是植物还是昆虫和动物,都展现出对沙漠缺水的敏感和适应力的顽强。“适者生存”,生命的活力,在适应严酷的干旱环境,变异自身中获得。

沙漠中的生物生命力的顽强和奇特令我震惊吸引我探讨干旱荒漠的兴趣。列别捷克荒漠试验站的科学家是有智慧的强者。他们在研充沙漠自然规律外,更把探索目光贴近沙漠地区人民生存和发展上。他们利用阳光通过简易的方法淡化苦水供养牲畜;他们在荒漠中栽培出世界难寻的甜美瓜果。

一次,一位双鬓染霜专家,带领去观测,一条宽约为4米长约10米被围起的固定样方。老专家解释说,这条样方己设定近十年,每年测定植被和沙土水分变化,这个看似繁琐简单项目,目的是要回答,草场封育与自由放牧间的关系,因为沙漠中畜牧业是很重要的产业。逐年观测结果表明,封育样方到第4、5年植被丰富度最高,之后逐渐稀疏,沙土含水量减少。我们建议围栏草场要适时、适度的进行放牧,以便牲畜的适度啃食,践踏恢复沙土含水量。

时光过去半个世纪,至今这些在卡拉库姆沙漠中领略到的人和事,都在我心灵中烙下深刻的印象成为我科学工作的借鉴和激励。

1985年我曾应邀到土库曼荒漠科研所举办的国际荒漠化讲习班讲课,再次走入卡拉库姆和列别捷克站。在讲课后,我带着求知的愿望和不解的疑虑,实地考察了卡拉库姆运河区。

卡拉库姆运河的建设案例,在 1977年联合国荒漠化会议上,被称为世界级荒漠开发利用技术方案。在中亚地区扩大水浇地植棉,曾是几代人的梦想。20世纪50年代开始大规模建设的引水工程——卡拉库姆运河扩大水浇地等,终于使植棉业成为当地的主产业。在730万公顷的水浇地上农业生产一度呈现出棉花丰收,水稻也高产。干旱地区水是生存的命脉,必须善于管水、节约用水,但是长期以来,在水资源利用上只重开源,忽視节流。中亚地区扩大水浇地后,水资源管理仍是大水漫灌造成次生盐渍化,重复了伊拉克两河流域苏美尔人的失误。伴随时间的延续,环境退化的恶果也不期而至。水浇地日趋盐渍化、咸海水位下降,居民区尤其下游地区生活环境严重恶化。

此行,它提醒,要深化认识自然界的复杂,在对待重大人与环境问题时,切忌过分自信;要勇于面对出现的问题,审时度势,去认真的解决它。卡拉库姆又一次成为我的课堂。

А.Г.巴巴耶夫,亦师亦友

土库曼人,阿加德让.盖里季耶维奇.巴巴耶夫(АГАДЖАН ГЕЛЬДИЕВИЧ БАБАЕВ)是世界著名的荒漠和荒漠化研究学家,自然地理学家。在土库曼斯坦的同行友人中,А.Г. 巴巴耶夫是亦师亦友。

上世纪50年代后期,当我们在列别捷克站实习时,А.Г.巴巴耶夫己是该站的研究人員,在指导做课题的学生们,理当是师长。1977年8月29日至9月9日,我曾作为我国政府代表团的科学顾问组成员,参加了在内罗毕召开的联合国荒漠化大会。记得在大会的一次研讨会,当我匆忙趕到会场时,场内己座无虚席,发言随即开始,我茫然站在入口不知所措。此时,А.Г.巴巴耶夫站起来招呼我,让我挤在他与奥尔洛夫斯基之间坐位上,使我正常的参加讨论,也完成了发言的任务。这是我离开列别捷克站近20年后,第一次见到土库曼荒漠研究所的同行师友。在当时,中苏关系处在不正常的低谷背景下,他口称同志,热情招呼,诚挚地与我研讨面临的荒漠化问题,体现出他有着令人尊敬的科学家的正直操守。

联合国荒漠化大会后,大会所确定的“行动计划”收效甚微。许多知名的专家学者对荒漠化问题并不乐观,如何推进荒漠化防治成为科学家魂牵梦萦的问题。А.Г.巴巴耶夫率先率先提出,“是生产方针,包括原理、技术和工艺,不能保证荒漠区土地开发的质量和效益,不管是在这种条件下解决人类生活问题,还是为了维护自然环境”,从战略方针高度提出问题之所在,体现了这位科学家的深厚造诣。上世记80年代,我曾有两次机会,在土库曼见到他,无论是在他作为土库曼科学院院长的办公室,还是在他们的沙漠葡萄园区,都能与他就荒漠开发利用问题诚挚的研讨,从亦师亦友的А.Г.巴巴耶夫那里获得教益。

А.Г.巴巴耶夫1987年、1992年和2007年曾三次受邀请到中国进行学术交流。2007年年事己高的巴巴耶夫仍参加在甘肃河西走廊丝绸之路上武威举办的活动。在参加完甘肃武威会后在北京,巴巴耶夫院士出席中国科协会刊《科技导报》苏青主编主持的与16家中央媒体的记者座谈会,围绕大家关注的问题一一作了解答。他说,“我认为,科学研究应该和政策制订有机结合起来,优秀的科学家不仅应深入研究荒漠化的有关科学问题,提出解决荒漠化地区生存发展的可行性建议;还应注重对当地民众的科普宣传和教育,使他们真正懂得保护环境、善待自然是一件与自身利益休戚相关的事情;同时还要积极影响政府官员,使他们做出的决策与荒漠化地区民众的利益达成一致。”

巴巴耶夫院士认为,“人类要抛弃‘和自然界做斗争’这类口号,学会与自然界和谐相处。在这个问题上,人们一直存在误区,在苏联和中国,过去常说,人类要征服荒漠,与大自然作斗争。人类是自然界的一部分,彼此应和谐相处。实际上,自然界也不会顺从人类,它对人类任何不理智的干预总会予以反馈报复。人类要用更多的心思关心生态和环境,和自然界作朋友,自然界也会回报人类更多的恩惠。”

巴巴耶夫有着丰厚的著作和文章近200本(篇),其中,刊载1983年苏联科普杂志《知识就是力量》第2期巴巴耶夫答记者问:《沙漠,是伙伴还是敌手?》,在中国有广泛影响。

这次座谈会上,他再次强调说,沙漠有天赋丰沛阳光,对于大多数沙漠而言,太阳光辐射可以粗略核定为每平方米1千瓦,相当于每天在每平方米上接受半公升汽油或1斤煤炭的热量;有丰富的地下宝藏:石油、天然气、煤炭。盛产石油的波斯湾地区,集中分布在荒凉的沙漠之中。 不能不说,沙漠是人类的朋友,但是对待朋友要有‘待友之道’,要了解它,顺应它的规律科学合理地利用资源,沙漠就是人类的伙伴和朋友;违背自然规律,过度地开发利用资源,沙漠就会成为人类的敌手!

А.Г.巴巴耶夫以他的学识和睿智辩证的论述,赢得了中国朋友们的尊敬。А.Г.巴巴耶夫曾长期担任国际上有很大影响力的《荒漠开发问题》杂志主编,我以及美国、俄罗斯等国的荒漠科学家们同行,被聘作国际特邀编委,延续着与他亦师亦友的交流与合作。

熟悉又陌生的阿什哈巴德

2009年6月,我以及田裕钊、喜文华两位教授一行,有幸应邀出席在土库曼斯坦首府阿什哈巴德举行的“新技术应用的科学基础”国际学术会议,使我有机会重访己阔别整整24年的阿什哈巴德。

时任我国驻土库曼斯坦吴虹滨大使专门向我们介绍土库曼斯坦的最新发展,并派員陪同我们观光阿什哈巴德,这座我曾熟悉的美丽城市。位于科佩特山脉北麓阿哈尔绿洲和卡拉库姆沙漠边缘的阿什哈巴德,意为“爱之城”。1948年10月,这里发生了里氏9级以上的大地震,使整座城市几近毁灭。我们曾熟悉的阿什哈巴德是在大震之后,人民辛勤劳动恢复重建的;今天再见到的阿什哈巴德,业已梦幻般变化,它成了拥有543座白色大理石贴面楼座的洁白、明亮、美丽之城。我们参观的博物馆,它气势恢宏,设有自然、历史、民俗等多个展厅,展品2万余件。博物馆展示着,在土库曼斯坦的地下蕴藏着丰富的石油和天然气。天然气探明儲量为22.8万亿立方米,佔世界总儲量的四分之一,石油儲量120亿吨。丰富的油、气资源为土库曼人民带来福址,现今,不仅肉、奶、油等食品自給,全民享用免费的医疗、教育以及电、水、盐、天然气和象征性的付费公交,价格低的汽油。这些新鲜事物构成我们对土库曼斯坦对阿什哈巴德完全崭新的难忘印象。

6月13日,在荒漠所举办的报告会上,一位来自莫斯科的年轻学者,为与会者展示了不同时间的阿什哈巴德市容卫星图片,用时间对比,展現了阿什哈巴德近20年来沧海桑田般的巨变。这些在地面上看不到的阿什哈巴德的昨天和今天,客观真实地的展現,更加深了我对这个城市的认知。阿什哈巴这是一座我曾熟悉而又感到陌生的城市。由衷地祝愿它,更加美丽。

刘恕在士库曼阿什哈巴德作报告

供图:刘恕

为了人,为了人的健康

在迎接中、土建交20周年的日子里,土库曼斯坦国总统别尔德穆哈梅多夫阁下所著《土库曼斯坦药用植物》中译本于2011年11月22日在北京钓鱼台国宾馆举行首发式。中国外长杨洁篪、土库曼斯坦副总理兼外交部长梅列多夫、土库曼斯坦副议长以及中国中亚友好协会会长张德广、中国教育部副部长刘利民、中国人民对外友好协会副会长李建平以及两国和社会各界人士近300人出席了首发式。

地处干旱荒漠地带的土库曼斯坦国土领域內,生长分布着丰富的有价值的药用植物。荒漠植物在长期的进化过程中演化出的许多与自身的生命活动并无直接关系的一些代谢产物,包括生物碱、黄酮、萜类在内有毒理作用的化合物。这些次生代谢产物的药理,具有奇特和不可取代的特征,自古以来被人们用来治疗疾病。荒漠是一个巨大的天然药物制造厂,例如,寄生在荒漠灌木上的一些植物,苁蓉、锁阳,在中国传统医学中被中国人称之为“沙漠人参”,加工制做的成品,自古以来广泛用于治疗疑难疾病,最新的研究证明,苁蓉对老年痴呆有疗效。《土库曼斯坦药用植物》是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总统,从为了人、为了人的健康和长寿崇高目的,以其丰厚的学识,总结出土库曼斯坦药用植物宏篇巨著,为荒漠植物的药用研究作出贡献。

在2009年6月阿什哈巴德国际学术会议上,我们从以色列专家手中,见到了內容丰富的《土库曼斯坦药用植物》的俄文版本,萌生了将《土库曼斯坦药用植物》译成中文的想法:作为学术资料它的丰富内涵,将为中国荒漠药用研究提供不可多得的信息,同时也是友谊的见证。我们的倡议得到中国中亚友好协会的支持,2010年2月10日上午,中国中亚友协秘书长鲁爱珍、中俄友协陈雷处长邀我们一起,到土库曼斯坦驻中国大使馆拜访大使,向他说明来意并送上以我们个人名义请求帮助的信函。内容大体为:

“我们毕生从事干旱荒漠研究,深知荒漠区的植物是个巨大的有待开发利用的药库。中国医学的理论和实践都对天然植物药源给予极大重视。最近获悉贵国总统、 医学科学博士 Гурбангулы Бердымухамедов出版的新书,《Лекарственные растения Туркменистана》(《土库曼的药用植物》)非常兴奋和关注。我们通过朋友得到了这本专著,打算翻译成中文,在中国正式出版,以便使我国广大读者有机会拜读这本宏著。不知此举是否妥当,能否得到作者的应允,请大使先生帮助支持这项有益的工作。” 之后的事物发展是,很快就荣幸地得到作者别尔德穆哈梅多夫总统阁下的同意,在中国中亚友协秘书处努力工作下,完成这部宏伟著作的翻译和出版。作为倡议者,当我阅读这本中文版的著作时,除从中得到知识的启迪外,更有一种油然而生感受,那就是 “土库曼斯坦,从不遥远”。

本文作者:刘恕
成稿:二零一二年春于北京
整理:Linda
发布日期:2022年9月29日

编辑:Pier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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