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男子一个人坐在突起的岩石上,向前看着什么,或许是涌起的黑色潮水,又或是近海处怪异扭曲的礁石。
黑色的月亮在他面前升起,礁石在月光下发出淡蓝色的微光,男子仍旧坐在那里,本来琥珀色的瞳孔也因为月亮的缘故,而化为黑色,身上的破旧白色长袍也随之黯淡下来。
脚步声从男子的身后传来,那种像是铁片与沙砾接触的声音,但却没有规律可言,每一步都好像迈的很疲惫,以此来拖动身体向前挪动,但这声音没有能引起男子的注意,男子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仿佛与支撑自己的岩石融为了一体。
脚步声停在男子身旁,其主人转身朝向男子。
“你是?”
“嗯?”男子这时才注意到身边的存在,看向那同样身穿白色长袍的人,一个眼睛仍旧是琥珀色的人,“这种地方居然还会有客人,还真是稀奇啊。”
“我的名字叫井渊,我才想问,你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呢?又是怎么到这种地方的。”
“啊......第一次来到这的时候也是,连现在也是一样......到底是怎么样来到这的......”男子转过头去,继续看向前方,“我连自己是谁,都无法清楚地想起来。”
“这样啊......”说话者转身面向前方,抬头看向黑色的月亮,“我从进入这个地方以来,回不了原来的世界,也迷惑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想回原来的世界吗?”
“不......但我总感觉有些事情还少了些什么。”
“我自己的记忆虽然大部分都已经丧失,但还依稀记得一个跟你很相似的人的事情。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难道......不止我一个吗?”
“可能是那样也可能不是......我为了完成自己真正的目的,而掩盖的记忆却被错误地继承了,同时也害了很多人,甚至自己都陷入不幸之中。然后,我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都是因为一个研究者的心态的原因。衍生出的东西并不是我所预料之中的,搞不好,她们可以毁灭一切美好的事物。除非......”
“除非?”
“除非一个可以坚守自己决心的‘余烬’,将所有的一切导向正确的道路,这样将所有不幸的人都拯救也说不定。而所有的一切,都将在毁灭中诞生,连你我也一样......但我不确定,随后而来的是猛烈的狂喜,还是更大的悲痛。”
“决心吗。”
“空洞的记忆,是一定会成长的,它的最终归宿,却不一定是决心。这可真讽刺啊。”
潮水向海岸翻滚,两人没入海水中,海岸边又重归于平静。
干冷的房间中,仅有显示屏和投影发出的淡淡光线,融入到两个男人的眼睛里,裸露的线管和各式仪器则默不做声地诉说着,虚伪的真实。
“实验体B5237已经完成录入,要开始测试吗?”男子看着闪动的监视器说道。
男子背后的人并没有急着回答男子,反而喝起杯子里的浅棕色液体,不时发出吸吮的声音,“嗯......A4,这是这批次的第几个了?”
那名牌上标有A4的男子,用四指抓住悬浮于右手旁的小球,很快就调出了关于B5237的相关报告,“编号42,是这批次的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吗......”A4身后的人用食指敲了敲桌子,“那还是我来吧,B5237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A4将视线集中到主屏幕上显示细胞切片和dna转录的部分,并继续进行操作,“编号42和这个批次前41个一样,选用的是原型三号ES细胞进行逆向基因工程所合成的原始生殖细胞。”一旁十几个支流屏幕上,开始切换至更为详细的图片说明及资料,液溶物中接着原生质管道的人造子宫、颈椎和心脏处链接仪器的幼年女性、从女婴到25岁女性刨面图像和相对应的数据分析图表,“由227号舱的二型人造子宫进行培育,131号加速仓进行加速成长,和母体身体对比相似度达到96%,发育状态良好。”报告继续向下滚动,而另外一旁的支流屏幕上,开始快速播放实验体的各类视频资料,像是奔跑、跳跃、投掷、对待受伤兔子的反应,“五感测试良好,智商测试达到正常人类水准,且道德观表现为善良。”之后主屏幕在A4的操控下,切至实验体的脑部扫描影相,同时在A4身后的人面前投射出三维投影,“编号42的小脑、纹状体、大脑皮层、杏仁核和海马体部分被强制进行诱导重组后,思维方式虽然已经接近母体水平,但仍无法确定,是否可以做到母体人格的精准和避免记忆的选择性错误,需要进行更为详尽的测试。”
A4说完,便起身退出了满是屏幕和仪器的操作台。随着环形连接装置的解锁和球形操作台的向后脱出,A4往一旁的空地伸出腿,走了几步,然后就不声不响地坐到了桌子的另一端,盯着面前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男人,“井渊,你应该知道吧,这已经是最后一种可能性了。”
“嗯......前41个,还可能有什么帮助吗?”井渊继续小口抿着浅棕色液体。
“很遗憾,没有,我们已经完成正常生理机能的部分了,剩下的,只是关于你的那些次要记忆,这我也不好做判断,对我来说,我已经做到我能想到的和最完善的情况了。”A4说着,按下了桌角按钮中的一个,身旁的黑色墙面上亮起淡淡的红光,露出其中圆柱状的引力终端,两块真空包装的动物饼干从中飘出,缓缓地落至桌角。
A4拿起其中兔子样式的递向井渊,井渊接过饼干,撕开包装,小口咬掉了兔子的一只耳朵,“如果这次还是失败,你想过接下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老实讲,以现在这种情况,我真不知道能有什么办法。记忆的动态储存、记忆的提取与重铸、神经元的规律性放电、人体的复制、电子级重构,这些我们都做到了,现在抓一个活人,我们都可以再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但现在我们有的,只是一具冰冻的尸体,你明白吗,完全的死亡是没有办法逆转的,更何况有些部分已经被永久的破坏了,即使进行逆向分析都没有办法解决。你还记得H13型蛞蝓酶吗?我们只能让记忆运转,但我们不能解析这些物质所代表的记忆,就算物质相同,在不同的个体中所代表的意义也是不一样的,假使不更改排列顺序,这同样也会发生变化。我们最多只能确定不同记忆的位置,当然,除非你能做到倒退时间,但我们过去已经失败了,不是吗?”A4说完,咬掉了猫咪样式饼干的头部。
井渊放下手中的杯子,“这样吗......”转头看向编号42的大脑三维投影。
A4叹了一口气,然后把整块饼干都吞了下去,“你先去测试吧,然后我们再商量商量,毕竟,还存在那样的可能性......那个,祝你好运吧。”
“那好吧。”井渊站起身来,迈向房间另一端的出口,剩下桌子上喝掉一半的端粒兴奋剂,和少了两只耳朵的兔子饼干。
越过主控制室的蜂巢状入口,在主控制室的外面,是一个无重力球形空间,而主控制室恰恰位于其正中央,液态要塞级安全守卫笼罩在刚刚走出的小房间上,密布安全守卫周身的菱形监视器不停扫描着周围的情况,各式的块状数据终端则通过线路外挂在主控室外围。
在大部分的块状终端里,装着的是计算用改造“脑”,它们辅助主控制室内的巨型引力子场计算终端进行计算,但有些特别的是,这些改造“脑”并不能直接与引力子场计算机相接触,它们需要通过主控制室内的三个“主脑”才能与中央系统连接,而“主脑”,大部分研究所内的人员只知道它过一段时间就要进行更换,可很少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由百年前的一个变成了现在的三个。
井渊伸手抓住一旁手臂大小的平行六面体终端,远处的牵引系统受到感应,放出牵引光束,井渊也随着方形终端向前移动。待移动到球形空间的最外部,球体的外壳被缓缓激活,阶梯式向外扩张,露出其中不停蠕动的生物质结构。
身体透过生物质,井渊重新站上了本层所属的标准面,而后缓步走过100多米的自动监测关卡,乘上载具槽里球形载具中的一个。
“请证明您的身份,使用者。”井渊面前的操作台随着声音慢慢亮起。
“井渊。”
“声音确认。”操作台的一侧升起一个黑色方块状的物体。
井渊把左手放到方块状物体上方,同时,上部的环形终端放出条形绿光,由井渊的中指顶部扫向手掌末端。
“掌纹确认”,随着操作台的指令声,方块开始呈螺旋状向内收缩,最后缩小成一个直径7cm的球状物体。
球状物飘至井渊的面前,正对井渊的圆形传感器发出两条红色平行光,射入井渊的眼睛。
“虹膜确认”,语音响起,球形终端在井渊面前旋转半周,而井渊则向小球吐出舌头,另一面的环形传感器开始对舌头根部向舌尖的部分进行数据采集。
球状物采集完后,操作台在原来的位置升起半球形凹槽,球状物接入其中。
一瞬间,整个球形载具开始以球状物为中心被激活,外部辐射状探出圆锥样终端。终端的尾部至顶部环绕着异形的环带,看起来就像是一种奇怪的蕨类植物。
约三米高的白色球形载具缓缓悬浮起来,向着坐在里面的井渊发出指令提示:“欢迎您的使用,检测到在您体内的终端,是否需要与本机进行连接?”
“连接体内终端。”语音确认后,座椅下方伸出两只机械臂,从后面掀开井渊脖颈后部的两个小型生物质盖片,而机械臂的中央则探出刺状装置,接入颈部的人造肌肉组织中。纳米级微型机器人从刺状装置中快速爬出,链状突入颈椎处,与棘突处的圆形终端相连接。
“已介入脑部三叉神经,是否授予使用权?”井渊的脑海中和角膜上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和文字。
“授予。”
“请输入您的预设坐标,或者想要查询的资料(本机所查询资料不得超过四级)。”
“查询B5237的坐标及相关资料。”
“资料载入中......坐标1116-3280......”
“前往坐标1116-3280。”井渊说完,闭上眼,看起角膜上关于B5237的资料。
空荡的环廊里,只有四足型截击级安全守卫在无规律地游荡,并准备向一切不怀好意的入侵者降下惩罚。井渊所乘的球形载具则逐渐加速,并快速地规避沿路的障碍和安全守卫,直到到达本层正中央的竖直通路前,才放慢了速度。
通过竖直通路前的监测关卡后,球形载具进入筒状竖直通路,肉眼可见,不远处的墙壁上“3333”四个字符散发着绿光,一些专门饲养的发光人造昆虫则在沿着墙壁一圈又一圈的爬行,除此以外,漆黑的管道中别无它物。
球形载具先是停在了通路中,然后开始向通路上方加速,而一旁的数字也是随之越变越小,最后停在了“1116”这个数字上。载具中的井渊明显感觉到了重力的增大,不由得活动了几下手部的关节,伸了伸踝关节。
驶出竖直通路,通过1116层的检测关卡,载具继续向着“坐标1116-3280“移动,路上零零散散走过一些和井渊长相相似的少年,所以载具相比之前有些放慢了速度。
到达坐标点后,球形载具渐渐停止运动,最终落入3280号实验舱门口的载具槽里,井渊睁开眼睛,踉踉跄跄地离开载具。机械臂自动收回座椅的后方,同时球状终端也恢复成方块状态,陷入操作台中。
站在检测装置前,井渊把右手伸进操作台的手套状终端内,用力拉起手套,感受着与右手内终端相互联系的感觉,同时将视线转向大门,开始在手套内进行解码操作。
手套内的刺状装置一个接一个的刺入井渊的手臂,大门也由内向外如同流动的液体般折叠,收入两旁的凹槽中,只留下一层黑色的薄膜在原来的位置。
释放与手套的连接,穿过黑色薄膜,井渊走进实验室,四周的釉质白色墙壁虽然显得有些泛黄,但仍不失作为墙壁的作用,可让人更在意的是,眼前镀膜玻璃的另一端,那个抱膝发呆的人。
身后的大门逐渐恢复原样,井渊抬头看了下监视屏上编号42的激活时间,又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更改了一些流程的程序,便拿起操作终端走向实验舱门。
可井渊走到一半,却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望向玻璃对面的短发女子,陷入沉思。
环形舱门缓缓开启,井渊走至纯白色房间的中央,女子的面前,“你感觉怎么样?”
坐在地上的女子蜷缩着身体,只留下眼睛来观察空无一物的四周,直至目光被吸引到井渊身上,身体才略微有些放松,“井渊,这是在哪儿?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女子抬头看看天花板。
“你现在在我的研究所里。”井渊蹲坐下来,直勾勾地盯着女子有些发红的眼睛,“想吃点什么吗?看你一直在打冷颤。”
“有热一点的吃的吗?再给我拿件衣服吧......”女子尴尬地笑了笑,看着井渊。
井渊在操作终端上按了几下,身旁便升起了蓝绿色桌椅,上面还有码放整齐的衣服和食物。
井渊站起身起来,伸手去拉坐在地上的女子,“衣服和食物在桌子上。”
女子拉着井渊的手站起来,落座后,井渊才在她斜对面坐了下来,“那是什么啊?是这个房间的控制装置吗?”,女子指着井渊手上的红枣大小的小方块说道。
井渊扬起手上的操作终端抖了抖,“这个吗?那你说对了。”
女子没说话,只是轻轻挑起眉毛,然后就开始穿起桌上的灰色外套和长裤。
在女子的面前,放着有五种食物,但女子只是吃起其中被称为“罗宋汤”的食物来,没有碰别的食物。而井渊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没有说一句话。
“那个,你什么时候有研究所了?还有......”女子放下手中的勺子,用旁边的餐巾擦了一下嘴,“你的眼睛和手怎么了?总感觉和原来......不太一样。”
“研究所是新建的,我现在是所长。至于眼睛和手嘛,原来的已经老化到不能用了,我不是很喜欢再复制一个自己的组织安到自己身上,就自己做了强度更高的义肢和义眼。”井渊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看来我没有记错呢。”女子说话时有些破音,下嘴唇在微微颤抖,“这么说,那我已经死掉好久了吧。”
“你本来已经死了,现在距离你的心脏停止跳动,已经过去将近快400年了。”井渊拿起旁边的敞口酒杯,喝了一口其中的浅棕色液体。
“这样吗......”女子瞄了眼自己的腿,“那我是怎么死的啊?我只记得自己被车撞飞,后面的就都不记得了。”
井渊舔了下嘴唇,淡淡的说道:“你后来失血过多变成了植物人,最后是你父母同意安乐死的,你还有腿被碾压的记忆吗?”
“还有吧,那种痛感。这应该算是事故吧。”女子面露难色,但仍用叉子叉起一个虾球放到嘴里。
“算是吧,不过司机后来跑了,但他的三代直系血亲都被我研制的病毒惩罚了。”井渊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
“那你没被人发现,真是万幸了。”女子又叉起一个虾球,然后在盘子上的酱汁里裹了裹,“这个还是原来的身体吗?”女子低头看了眼着自己的胸口,之后抬头望向井渊。
“你原来的身体现在还在冷冻舱里。”
“哼嗯,怪不得呐,我说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女子嘬了一下叉子,“你不吃吗?”
“我现在还不需要进食,你自己吃就好了。”井渊又喝了一口敞口杯里的浅棕色液体。
“那我不管你了啊。”女子放下叉子,用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到自己的盘子里,“我感觉我作为一个预备神经外科医生,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挺扯的。”女子闭上眼睛,轻轻地摇头。
女子睁开眼睛,看向井渊,“你是从我身上找到了叫做“灵魂”的东西,然后放到这具身体里的吗?说实话,我可不相信什么重21g的灵魂真的存在。”
“你还是头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井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女子不解地说:“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
“这一点都不好笑,但你应该这意味着什么吧。”井渊的脸上仍带着笑意。
编号42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我......我是被完全复制出来的吗?”
“不能说完全呢,毕竟你的尸体都那个样子了,要修复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井渊说着在操作终端上轻触了几下。
编号42颤抖地说:“我......我应该不是第一个吧,你这么做是为的什么啊。”
“我不知道,或许单纯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吧。”井渊拿起面前桌子上升起的另一杯浅棕色液体,一饮而尽,“顺便和你说一下,你是最后42个完成度最高的实验体里,剩下的那个,不然我也不会坐在你面前。”
“这,这太可怕了,你让我先冷静一下。”编号42拍打着脸颊,然后抱紧双臂,尝试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再确认一遍,你,你没和我开玩笑吧?”说完便唔住了嘴。
“我没开玩笑。”井渊耸了耸肩膀。
编号42感觉嗓子一热,把刚才吃的东西向着旁边一股脑地都吐了出来,胃液混合着红色的罗宋汤在地上蔓延。
井渊站起来,把那杯喝了一部分的浅棕色液体放到编号42的面前,然后用餐巾给给编号42擦了擦嘴,“喝一点吧,喝完会好受点。”
编号42颤颤巍巍地喝了两口浅棕色液体,就开始低头抽泣。
“你现在认为你是真央吗?”
“我不知道。”编号42摇摇头。
“那你认为你是什么呢?”
“我不知道。”
“你认为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现在有什么愿望吗?”井渊在操作终端上按了几下。
“我,我想和我记忆中的井渊去西藏。”女子咽了一口莫须有的唾液,但仍颤抖着。
“我想去西藏,现在就去。”女子哭号着,“可这,应该不是我的愿望吧。”
“你想去西藏吗。”井渊放下手中的操作终端,蹲到编号42的身旁,拉起编号42的手,另一只手给编号42擦拭眼泪和鼻涕,“你真的要去吗?”
编号42重重地点了点头。
井渊领着编号42离开实验舱,走出实验室,乘上了门口外挂的球形逃生舱。逃生舱飞驰而上,停在一个黑暗的房间中。
在解锁保全装置后,井渊推开逃生舱的舱门,
坐到房间里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一台台式计算机前。井渊在那个几百年都没用的过的键盘上敲击着,但编号42却迟迟没有从逃生舱中走出,只是在无助的发呆和抽泣。
过了一会,房间的照明系统被重新激活,井渊回到逃生舱,抓起编号42的手,领着她走到房间一端的金属门旁。按下金属门所属的红色按钮,没入两人视线的是一段楼梯,和一扇堆满是泥土小窗。
井渊拉起编号42登上楼梯,推开小窗,冷风顺着小窗就鼓了进来,外面则是暗黄色的天空和隐约可见的花朵。
搀起编号42爬出小窗,井渊走到了不远处的花丛中才放开了手。而编号42两腿一软,就跪坐在草地上,望着远方升起的金黄色太阳,停止了哭泣,“她们之前知道这个吗?”
井渊摇摇头,沉默着。
编号42看到井渊摇头,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刚想张嘴说什么,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唯一能做的只有放声大哭。
黑星久违的在井渊的视线里又一次升起,编号42在一旁的哭声弄的他也很难受,可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无法从自己那已经老化的泪腺里流出来。
但有一件事情,井渊可以确认。
余烬重燃的时刻已经到来。
“张旭,组织上现在安排你接替你父亲的工作,你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相关文件和方案,你办完手续差不多3个月左右,会派人送去,你去提前准备一下吧。”说话的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张旭的面前,“在那之前,还有一件事,必须做也不得不做。”
“是要消除档案吗?”
“说不定还要更麻烦。”
“但有可能下次见面,你就该是我的领导了。”说话的人说着为张旭卸下了帽徽、领花和肩章。
“您说笑了......”
“你父亲是个伟大的人,希望你能继承他的意志。”说话的人将饰物整齐地码放在身后的桌子上,立正姿态,向张旭敬礼,“光荣属于你,历史和人民会记住你做出的贡献。”
男子说完,张旭面前的事物就扭曲起来,让张旭只感到一阵眩晕,视线开始不由自主地模糊,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间从高空坠落,跌入深渊一般。
再次睁开眼睛,周围依旧是熟悉的事物,透过休眠仓的玻璃,外面是每天都要审视个五六次的老式机械时钟,和几小时前还用过的桌椅。
张旭从休眠仓里爬了出来,顺手抽出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内衬,把头发向后捋到不遮挡视线的地方,尽管一段时间后,可能又要重复这样无意义的举动。
赤脚在木质地板上迈着步子,地板有时也会因为挤压而发出声响,走过衣柜前的平面镜,镜子里裸露的身体虽然无法引起自己的侧目,但身上若隐若现的调制痕迹,却是无法被抹去和遗忘。
张旭将内衬扔进回收管道,走进淋浴室,启动开关,深蓝色的沐浴用混合液由上而下流过身体,滑动的温度开始慢慢洗去身上黏腻的汗液和不安的情绪,直到背后镜子上的雾气完全聚拢,身体才逐渐放松。
手指轻触一旁的显示器,环形花洒中的液体便停止喷淋,同时在脚下升起了浅绿色的汽雾,机械臂缓缓地从天花板降下,开始进行自动化的洗漱和排泄流程,张旭转身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什么也不想做,只是让时间静静流逝。
淋浴间内温暖的空气,渐渐蒸干了挂在张旭身上的水珠,张旭踮起脚,走到门口处,地板没有浸湿的地方,两旁的凹槽负责烤干自己的脚底,而自己则需要等待这个过程。
烤干脚底,张旭把脚伸入准备好的球状毛绒拖鞋中,下意识地摸了下头发,手上传来的却仍然是湿漉漉的感觉,这样的话,只能从蒸箱中抽出一条长绒巾,缠在自己头上,之后,张旭再从墙壁里的衣橱拿出浴衣,舒展开来,紧紧包裹住身体。
张旭步入客厅,客厅内暗黄色的灯光让屋子里与窗外的漆黑相区别,她翘起腿躺在沙发上,打开名为“电视”的东西,解下头上的长绒巾,把头发搭在自己的右肩,一下一下地进行擦拭,眼睛则转向茶几的上方块样式的电子表,时间显示的是05:13。
在电子表的旁边,是一幅照片,其中是一个短发的女人,张旭的目光稍稍停留在了上面,然后便把目光转向投影出的新闻资讯,“长头发,真麻烦啊。”
“亚洲革新联盟联合建造的3期自由贸易区'新-阿卡迪亚'已经完成基础建造工程,多国领导人于世界时9:00,在105号宙域的2期自由贸易区'新-欧罗西亚'举行庆祝仪式,画面现在转播的是在进行剪彩仪式的C国国家主席......”
坐了一会,胃部的蠕动与饥饿感,让张旭不得不选择进食早餐。那,吃什么好呢?这“或许”对张旭来说有点问题。
“据B国天空时报报道,于北京时间凌晨3点,圣彼得堡一处充能站内发生自杀式爆炸袭击,截至今日9点,已确认造成923人死亡,60余人受伤,联合统一教宣称对此事负责,提醒在外的C国公民......”
张旭把长绒巾叠到沙发上,在弹出的虚像菜单上犹豫起来,是吃咖喱饭还是芝士焗面?
或者是先看看广告?“纯正J国牛肉,15个月的精心人性化饲养,感受真正自然的味道,无痛式的死亡给予生命最好的尊重,让你的舌尖得到灵魂的升华......”
“不放血的牛肉口感很差啊......”
在比对了几家芝士焗面的评价后,张旭选择了一款外观最漂亮,但评价一般、黏度最高的焗面,配餐要了薄荷叶和3倍密度的冰牛奶。
支付完信用点,餐用胶囊顺着屋顶的管道滚了下来,最后停止在客厅中央的石质桌子上。张旭把浴袍的下摆部分拽到大腿根部,坐到有些发凉的石质椅子上,打开胶囊,一边吃薄荷叶一边小口地就着芝士焗面吃了下去。舌头上的包裹感与口腔黏膜上的刺激让进食得以继续下去,尽管这时脑啡的分泌显得不是那么充足。
剩下近乎一半的焗面的时候,张旭从地板下的保存箱里,夹出一个饼干大小的能量块,搁进装冰牛奶的瓶子里,能量块在牛奶中逐渐融化,整瓶牛奶的颜色也从白色转换成暗紫色。
嘴唇靠拢在杯壁上,让暗紫色的液体涌入整个口腔,不间断的刺激感在黏膜的神经元间不停蔓延,虽然没有味道,但也会充盈着满足。
吃完早餐后,张旭将胶囊放进回收槽中,胶囊顺着管道被回收,这时再看电子表,上面的时间已经变成了5:30。
张旭脱下浴袍,拿起长绒巾,把两者放入回收管道,之后返回卧室。
衣柜向外张开,扩展到几近半个卧室,张旭弯下腰,好让辅助机械臂由下而上提起银白色的连体式内衣。辅助机械臂将肩带挂在张旭的肩上,勒紧束腰,并把全身多余的绳带抽出,聚在右肩胛骨下方,系起蝴蝶结。
张旭关掉辅助装置,从衣柜里找出一条黑色灯笼裤和一件浅灰色衬衫,穿好后,闭上眼睛,运行化妆用终端,40余个微型喷枪在张旭的脸部周围开始工作,养护,修颜,遮瑕,定妆,点眉,眼妆,20秒,一气呵成。
张旭睁开眼睛,后方的终端吸附起她的黑头发,两旁的多点触终端快速旋转、抽动白色丝质缎带,在脑袋后面绑起马尾。在发根的地方并没有蓬开,又刚刚好可以看到后颈,右鬓角的地方却留下一缕头发,垂至脸旁。
张旭试着对着平面镜中的自己,机械地笑了一下,然后又变回了平常的扑克脸。
走至屋子门口,张旭换下拖鞋,穿上有二十多双备用的平底皮靴,重新调整完程式,才走出房门。
外面依然是在宅子内,只不过现在仅有自己的屋子有人居住。以暗红色和黑色为基调的大厅里,四处是母亲和父亲过去的照片,母亲已经死掉将近十年了,室内的布景却仍然还是原来的样子,是要人怀念过去吗?
说起来,好像隔壁刚搬来了一户买下这个社区房子的夫妻,而且还带着一对姐弟,这个空社区除了房屋升值的价值,居然也有人会像我们一样拿来住,真有趣,改天去看一下吧。
张旭坐在椅子上仰着头向上发呆,却突然发现悬挂在空中的镂空式机械钟停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钥匙与锁芯碰撞的声音,没有身份确认,又不是熟悉的声音规律,这让张旭一下就警觉起来,踩下脚边的按钮,一把电磁轨道步枪就从一旁的墙壁中射出。
把枪口对准门口,注视着门把手在90度范围内顺时针旋转,张旭先是看到了自己本应该死亡的父亲坐在轮椅上,后面推着他的则是一个面目清秀、穿着国务院工装制服的光头高个男人。
“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男人看着张旭把枪口对准自己,急忙把双手高高举起。
“我想,大概是的。”张旭将枪塞回原处,然后走到门口要接过坐在轮椅上的父亲。
等走到门口,张旭才看到男子背后还站着一个人,一个比自己大概矮了一头的工装女子,满头大汗的提着一只巨型箱子。但在视线交接的一刹那,张旭明显感觉到了女子对自己的恐惧,可能是枪的缘故吧。
张旭接过轮椅向前推去,回头对身后的一男一女说:“你们进来吧,需要我帮忙搬东西吗?”
“谢谢,不用了。”光头男子对张旭说道,“箱子一会儿放桌子上可以吗?”
“当然可以。”张旭把父亲推到了一张5人圆形桌子旁,自己站在旁边,向两人的身上打量,可两人身上什么都没有,甚至是制服上本应有的标志性名牌,“坐这张桌子吧。”
帮两人把公文包放上桌子,等两人落座后,张旭才在父亲的旁边,两人的对位坐下。
“我爸爸他怎么了?嗯......我上回见到他已经是3、4年前的事了......”张旭说着把眼睛向自己的父亲瞥去。
光头男子坐稳后,严肃地说道:“作为未来的同事,我就直说吧,你父亲,张绯硝同志,可能被内部人员出卖了,出这种事情我们也没想到。具体是谁,是什么原因,我们也正在调查,但现在他的脊柱内被注射了大剂量的康体素,估计人要恢复过来,要等个二三十年。”
“嗯......可,康体素要不少钱吧,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呢?而且,人会因此活更长的时间啊。”张旭说完,把大拇指尖伸进嘴里,啃起手指。
“你父亲是5天前在广西省605号河道里被发现的,离他失去与我们的联系大概过了,4个月左右,至于使用康体素的原因......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头绪。电子分析‘天眼’这次完全没有派上用场,他是从未被覆盖的区域失踪,然后从另一个区域漂进河道的。”
“好吧,那人没有死已经是万幸了。”张旭把手从嘴里放回桌子上,“真对不起啊,我好像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叫张旭,以后工作上就请多照顾了。”
“哎?你不知道吗?”光头男子有些诧异。
“不知道什么?”
“你是处长啊,你要接替的是处长的工作。”
“等等,你们难道不......”
“嗯......老实讲,虽然待遇和社会性福利都不错,但......两面要担的风险都太大了,所以我们一直没人愿意来干那个岗位,后来‘红头文’下来,我们其实还是挺高兴的。”光头男子抚弄着自己的后脑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张旭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没有显露在表面上。
“我叫李格桑,她叫王秋英”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需要干什么呢?”
“你可以先了解一下工作内容和相关资料,我建议在那之前先稍微休息一下,因为资料量挺大的。”李格桑旁边的王秋英有些紧张地说道。
“那可以啊,你们要吃什么的话这里有菜单,信用点从我这里扣就可了。”张旭戳了下桌角上的小按钮,菜单在两人的面前弹出。“对了,咱们部门有书记吗?”
李格桑和王秋英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由李格桑开口说道:“非要说的话,我们这个部门没有书记这个职位,毕竟所有人员都是这个状态,不过中央在出访的时候还是会调度来一个,虽然只是摆个样子,最后落实还要我们去协调。”李格桑搓了下自己的手掌心,“不过有的时候需要去拿特批,还是挺麻烦的。”
“好了好了,就先不说这些了,你们吃过饭了吧?那要喝红茶吗?从25号空间站的能量采集器上刚下来的新茶呦。”
三个人稍事休息后,张旭首先打开了话匣:“我们是要用到那个箱子吗?我可从没见过这种制式的箱子呢。”
“确实要用到那个箱子,而且需要我们三个人的身份认证。”王秋英说完,举起自己的右手。
“掌纹吗?”
“还有我们的血。”李格桑在一旁补充道,“你是强化人吧。如果是五六式以后的型号,记得把R-模式关掉,不然人会烧坏的。”
张旭听罢,向手心按下右手食指,一阵耳鸣后,R-模式关闭。“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那来吧,把手放在上面。”王秋英说着,手便放在了箱子的上方。
三人将手放在箱子上方,黑色箱子逐渐向外裂解,如同菜蓟开花一般,露出其中的淡蓝色,纸质的档案夹依附在其中,同时向外放出立场,把散布在周围的电磁信号,光电信号彻底吞噬,形成一个几乎完全与外界隔绝的空间。而在花心位置的是一团火,一团跳动的蓝火。
“把血滴进去。不要含填充剂。”
三人依次按照顺序把自己的血滴入蓝火中,张旭则从自己的舌尖取了一滴血。每滴入一滴血,蓝火都会向外燃烧一次,虽然看起来像是燃烧,但等离子态的蓝火只是覆盖并穿透档案夹,之后就缩回了原来的位置。大约半分钟后,档案袋的表面,渐渐浮现出代码和文字。
“这个看起来真高级啊。不过居然是纸质的档案,真的有些没想到。”张旭歪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父亲,“档案袋有什么顺序吗?”
“主要是这个两个,别的看不看都无所谓。”李格桑向张旭递来一个最薄的档案袋和一个稍微厚一点的档案袋,最薄的上面用楷体手写着“井渊”两个红红的字。
“井渊?这是个人名吗?”
“没错,这是个人名。你有什么想了解的具体细节可以问王秋英,她把相关资料几乎都背下来了,国家保密局还存了一部分档案,那部分,以我们的权限是复制不出来的。”
张旭果断撕开档案袋,仔细阅读起里面的内容,读着读着,却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因为里面的信息实在是太离谱了。
“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工作对象吗?档案上他已经死了啊。而且......这都是真的吗?他居然是本来的‘端粒酶解码者’和诺华集团实际持股人......”张旭着实有些被吓到,但仍保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从文件中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捧着巨大兔子的男子,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王秋英捧起杯子,吞了一小口水,说道:“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都是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们的工作对象是他留下的东西,或者说,‘另一个形式的他’。你之前工作的地方,确实是有可能碰到他们的。他应该是作为特约代表去的,我们的人当时应该也是在场的。”
张旭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着王秋英,想让她继续说下去。
“新人类研究所吗,那......是有很多次的。你们的所长还经常去翻档案,被保密局的人截住呢。你先看另一个吧,有的事情必须看完才能说。”
张旭犹豫了一下,才撕开另一个上面什么都没有的档案袋,可看完以后,除了弥漫的恐惧感以外,什么都没有。
“国家为什么允许这种组织存在?404号研究所按常理来讲,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话是这么说,可它的存在并不与任何思想甚至法律相冲突,而且现在是有利于这个国家的存在。虽然从伦理道德上......”王秋英托住自己的下巴,低下头,“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研究所总是能拿到领导人和委员会的批文。”
“有利于国家?”
“档案上可能没有写,但404号研究所自从200多年前起,就基本不再申请资金和支持了,只有太空实验和需要大量原生原材料的情况还会需要帮助,你可能没去过那里,现在那个地方可是现实版的乌托邦。该怎么说呢......到现在为止,他们所提供的技术和产品确实节省了千亿计的研发资金,涉及的领域又很广.....每年有部门要做坏账的时候,都会来找我们,纪检审批后也默许这样的事情......”
“呼,我差不多明白我是干什么的了。”张旭将手搭在额头上,若有所思的样子,“别的档案袋里都是什么啊?”
“大部分都是项目报表,还有一些特别记录。”
张旭把所有的档案袋都抽出来,摞在自己的面前,详细翻阅每一个可能被自己忽略的细节,李格桑和王秋英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等张旭读完。
光电转化规律,等离子体三维波形规律,OO系高能粒子建系,能量的二维形式表达,能量的三维形式推论,这些本是在自己高中课本里出现的理论基础,居然统统不是由那些发现者发现,甚至是前段时间才在电视上报道引力子基本规律,也是404号研究所所为。
技术层面更是可怕,熔岩层地热技术,地心热技术,水的结构改造技术,空气中的三维投象技术等等许多已经长时间应用在生活上的技术,都并非由报道中那些团队所研发。
在最近50年的报告中,甚至出现了大量军工产业和机密行业才会涉及的技术,还有教育实验方面的研究。
张旭看完档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可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
“我记得你刚才说保密局还存了一部分档案,具体是什么?”张旭用手轻轻拂去刚刚鼻尖上出的汗。
王秋英卷着舌头对张旭说:“是一些不太好的项目,和早期的一些机密项目。比如为了提高适龄人口生育率,投放特异性费洛蒙,毕竟大部分孩子都是和奸的情况下才出生的,这在当时还是挺管用的,当然404号研究所只管研发。或者是,为了降低国内致命传染病的占有率,对一些外籍人员和不良人员比较多的地方投放特异性蛋白酶,为防止他们流窜,就加快病毒生命周期,加速母体的死亡,不过这个方案,只在两次人口大量死亡且药物研发周期长的时候使用过。”
“那早期的项目呢?”
“那个的话,只有一个轮廓,具体的内容档案里并没有写,我记得是叫‘余烬计划’。大概是在承认个体差异性和能力突出性的前提下,让适当的人选完成适当的工作。也就是在个人允许的情况下,保存死亡科学家的遗体或者是活体,然后进行复制,让他们的‘余烬’重新回到原来科研工作里,不过这个项目有很多限制,像是政治家的余烬何种条件下都禁止制造,或者是必要时毁灭研究所这样的事项,但同时还赋予了研究所各方面极大的权力。我们和原来的张处长都不认为这个项目真的能实现,涉及的知识太广了,主要使用的微观生物学知识也只能靠时间的积累来完成,所以我们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
张旭听完王秋英的这一番话,感觉整个人就像掉到冰窖里一样,看了眼远处母亲的照片后,才缓了过来。
“离下次去去404号研究所还要多久?”张旭说着,把看完的档案摞在了一起。
李格桑回答道:“差不多半年吧。”
“那我明天去单位就可以了吧。”
“我们明天还在这个时间来找你,到时候一起去,那里有预备生活用品,带好需要带的就行了。”
“行,那这个怎么关啊?”
“你还要看档案吗?”
“不看了。”
“那把它们放到中间的火里就好了。”
张旭把档案袋都放进蓝色的火中,火焰化为白色,将档案袋灼烧殆尽,同时也由开花的菜蓟变回了原来箱子的形状。
“你们再多呆一会吧。”张旭见两人站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
李格桑向张旭解释道:“不了,如果没按时回去会被怀疑的。”
“那行,明天见。”
“明天见,张处长。”
等两人关上门,走出庭院,张旭才放松下来,走到父亲的身旁,查看父亲的情况,但父亲浑浊的眼睛里空无一物,只剩下喘息声能证明他的存在。
张旭不知道该干什么,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明天以前必须要把父亲送到军队的特别托管中心,办完所有手续,父亲这个样子也不能拖下去。
“诶?”张旭突然一下,好像想起什么,抬头向上看去,看到了停止的机械钟,之后就去从地下室里把台式升梯推了出来,把自己升到头顶上的镂空式机械钟旁边。
机械钟看起来没多大问题,为什么不转了?那里好像夹着什么......
这是纸吗?摸起来像是陶瓷的表面......
上面什么都没有,嗯......是这样吗。
张旭降下升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火反复燎灼手上的东西,差不多半分钟后,上面显示出了文字。
“审视决心吧 它不是记忆的奴隶”
“爸爸,你到底在想什么。”
观测车内,所有人都在密切地关注着试验的准备,无论是404号研究所的人员,还是张旭及其下属。
透过观测车的显示屏,可以看到在试验场地里,黄沙都平稳的躺在原地,等待试验的开始。
三位井渊的余烬站在场地中央,一个盖住眼睛,一个捂住嘴巴,一个遮住耳朵。
在他们的周围,是数万个受到决心鼓舞的克隆体,这数万个克隆体单膝跪地,朝向中央的三人,白色的长袍上也因此多多少少沾上了不少的沙粒。
12根巨大的“决心”储存装置把所有的一切环绕在自己内部,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黄色的平原上,白色的闪光是那样微不足道,12个巨型黑斑旋转着,咆哮着。
A4在等待着,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不,还没到时候,风还没有停。
“引力子逆向散布,DDD级等离子波等倍散布,检查终端安全,准备释放'决心'。”A4大声地宣讲着,向着观测车内的研究员下达指令。
“1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2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3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4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5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6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7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8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9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10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11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12号'决心'贮存终端准备完成。”
“准备倒计时,设置程式,2号开关联结。”
“1号开关准备完成。”
“3号开关准备完成。”
“4号开关准备完成。”
“5号开关准备完成。”
“6号开关准备完成。”
“7号开关准备完成。”
“8号开关准备完成。”
“9号开关准备完成。”
“10号开关准备完成。”
“11号开关准备完成。”
“12号开关准备完成。”
“2号开关准备。”
“释放'决心'。”
“9,8,7,6,5,4,3,2,1,0”
12个储存'决心'的罐体原地解体,反应殆尽,里面的'决心'喷薄而出,分解并裹挟着沿途的白色闪光向中间聚集,12股能量交织在一起,扭动缠绕,持续向内崩塌,向外扩大,最终形成黑色不规则的球体。
屏幕上的景象,让A4很紧张,但也无能为力,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见证这一切。
大约过了40秒,球体由静止突然开始活动,球体持续发生局部的剧烈抽动,球体内部的东西撞击着球体,想要撕裂这个由决心聚合的蛋壳,拼尽全力。
每抽动一次,观测车内的人都会出现持续的耳鸣和针扎般的头痛,张旭的几个下属承受不住这样的疼痛,纷纷倒在地上哀嚎呻吟。
抽动9次后,黑球上方的天空上出现了多道绿色闪光,贯穿整个天空,直达地平线,照耀着这个大地。
接下来,是整整13次的凹陷,黑球的表面就像是被钝器敲击一样,向中央收缩,但这一次没有头痛和耳鸣,来的是快乐,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乐,这种感觉像是满足感,却又不是。
观测车里的人缓过神来,一个个都盯着屏幕上怪异的事物,几乎都露出了既恐惧又好奇的神情,却又不敢说一句话。
霎那间,一道红光闪过,冲天的决心沸腾着,那样子就像是太阳光柱,但却是真实存在的。
黑色球体随后就像个ES细胞一样分化,分裂,膨胀,炸裂,强大的能量与场能一瞬间就毁灭了周围的一切事物,观测车内所有人只看到了白光一闪,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A4醒了过来,鼻血流个不停,右眼的血管也爆掉了一部分,现在看东西都有一点模糊。周围404号研究所的成员虽然没死,但都没有醒来,身边的仪器也全部失灵,观测车内玻璃被震碎了,灌进来很多沙子。
游荡的风在观测车内四散奔逃,A4起身去拿恢复液,准备出去看看情况。
可就当A4刚走到门口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A4,你最好不要动,这对你我都有好处。”
A4把头朝向发出声音的位置,发现张旭站在自己的不远处,“为什么?”
“你现在出去会被吞噬的,无论你去往什么地方。”张旭拿起别在腰间两把枪中的一把,握在手上。
“不,我不相信会变成那样。”
“如果你非要现在出去的话。”张旭举起枪,瞄向井渊,“我有权利就地射杀你。为了让你重回正轨。”
“必须是这样吗?”
“至少现在是的。”
“为什么人和人之间就不能相互理解呢?我们难道不是有共同的信仰吗?”
“不,这无关信仰。”
“人和人就只有杀和被杀的选择吗?”
张旭没有回答。
A4明白,这样的话就只有击倒张旭一条路可以走,而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可以击倒张旭,那就是用自己右腿上的电浆手枪,击穿张旭的右胸上主控制仪,别的方法风险都太大了。
从张旭的角度来看的话,这里刚刚好有一个视觉盲区,因为控制台的缘故,她没办法看到我拔枪和转动下肢,我只需要......
拔枪(0.2s),转身(0.2s),瞄准(0.05s),射击(0.05s)。
可A4按下扳机时,什么都没发生,等离子态的加速电浆并没有从枪管中射出,A4一下子就懵了,枪体上回荡的“哔哔”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自己一样。
张旭没有开枪,只是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呈战斗姿态,“放下枪,然后走到我对面。”
A4扔下手里的电浆手枪,举起双手走到张旭对面,两人间大概隔了20m左右的距离。
A4这时才看清,张旭手里拿的是有“破坏者”之称的三连发式重型转轮手枪,那是只有强化人才能使用的特制质量弹兵器,75mm的标准弹药光是后座力就大的惊人,就算是标准弹药,如果自己被击中,也会被拦腰打断的。
“为什么你一定要如此固执呢?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你完全可以监视我啊。”A4向张旭喊道。
我现在只有左兜里还有一个方便应急的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可是要击穿她的生物装甲的话,只能使用最大功率的模式,才能打破她的生物装甲,可这个小型样式的维持最大功率最多三秒钟,投掷的情况,命中的可能性基本为零,打不中的话便没有意义。我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它是不是还能工作,但如果近身的话......
张旭冷冷地说:“不,这不是固执。”
如果电浆手枪都不能用了,一定要找到别的武器,现在要看她的眼睛,一定要盯住她的眼睛,降低她的警戒心,眼睛保持在30度以内的范围内转动并搜索,保持这样。
“这明明是一件对所有人都有好处的事情,阻拦我就是正确的选择吗?”
找到了,李格桑和王秋英的腰间各挂着一把正常人使用的9mm左轮手枪,虽然只有5发子弹,根本没办法打穿主控制仪,最多只能打掉分散的小型控制终端,而且保险的说要三发子弹,但还是有用的,不过距离确实有点远,最少需要跳过一组控制台,再向前翻滚一次才可以,还好两把枪放不远。
“这是我必须继承并完成的使命,你也有你的使命。”
如果按照成功率来排......R-模式应该无法开启吧......这个时候电浆手枪都无法使用......
a.激怒张旭,逼迫她开枪,只要不被打中头,再让她过来帮助自己治疗,趁机利用关节死角和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击倒她,如果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可以工作的话。即使她还能使用R-模式,也有把握能完成。
b.去拿手枪,找机会射击张旭身上小型控制用的终端,要时刻提醒自己每个终端的位置,最完美的情况是做到2发正中且重叠才能让终端损坏。但如果她开启R-模式近身,自己必死无疑。
c.利用翻滚和技巧躲避张旭的所有攻击,再利用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击倒她,如果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可以工作的话。但如果她开启R-模式,自己必死无疑。
“你,还有廉耻之心吗?”
只能先试试激怒她了......
“我当然有我的尊严与荣耀。”
“你们这些人总是这幅德行,只有在两个极端出现的时候才妄图去调和,现在还要和我讲什么荣耀,你们根本就没有理想!只不过是在维持自己的地位罢了!”
“那只是你的臆想!”
“我的臆想吗?你自己又做了什么!你不去难道还不允许别人去吗!”
“我不会干那种事情!”
开枪啊!倒是开枪啊!
“现在看,你父母和你,简直是天壤之别!你就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主儿,一点儿好的都不学,活的越大越抽抽儿,还想继承,做梦去吧!”
“哼!”张旭涨红了脸。
为什么不开枪?
难道在拖延时间吗?
“你说这些,谁懂啊!你们这些自诩为天才的家伙,才是矛盾真正的根源!自以为是地愚弄着这个世界,很有意思吗!更何况你只是个'余烬'而已!你有什么......”
A4看准时机,两脚发力跳过控制台。
张旭虽然愤怒,但也不至于冲昏头脑,果断连开两枪。
第一枪打出,在空中直接轰没了A4的左脚和半个小腿。
第二枪打出,轰飞了控制台,要不是A4落地后及时向前翻滚,半个身子就没了,可还是带走了左腰上的一大块肉,半截肠子露了出来。
两发子弹甚至是流弹和碎片都没有命中李格桑和王秋英,却稳稳地击中A4。
右手抓起枪向前翻滚后,快速支起身体,用自己破烂的左腿抵在控制台上,后背靠住后面的控制台,A4就这样,用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出现在了张旭的视野中。保险起见,A4还是多瞄准了一会儿(0.5s),之后连续对张旭的大臂中部射击三次,彻底让张旭主握持手枪的右手连同右臂,失去控制,垂了下来。
然后是,左臂,一定要冷静,只有两发子弹,不能让她拿到枪,一定要全部打中,预测大臂为了换持而摆动的位置,速度......
子弹打进了张旭的左臂,第一发撞击在了辅助控制终端上,第二发撞击在了第一发的弹片上,虽然没有击穿辅助控制终端,但是仍是让其失去了作用。
见到张旭两只手都被自己废掉,A4吃了颗定心丸,即使身体还在不停流血,地上也都是自己粘稠的体液,剩下的就是第二把枪了......
当A4刚摸到挂在李格桑身上那把枪的枪把,正准备回头时,他听到了割裂空气的声音,张旭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不远处,右脚抬起。
“哼!”
张旭右脚发力,以强化人的基础力量,便一脚踢断了张旭拿枪的右臂,骨头从小臂中央突了出来,小臂上的肌肉还勉强让其挂在上面,样子惨不忍睹。
张旭右脚一落地,左脚就向A4的脑袋袭去。
A4放弃了右手的同时,脑袋死命地向右摆,躲过了这足以致命的一击,但张旭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既然没踢中脑袋,就向下顺势一踩,这一脚直接踩碎了A4的几根胸骨,好在没插进肺里,也没有一脚直接剁开A4的左半身。
没办法了,只能靠自身的反应和冒进了,别的方法都是自寻死路......
张旭左脚一落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斜,连续两次踢击让重心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稳当,这种时候,A4可没有犹豫,用残缺的左腿顶起身体,左臂发力,硬生生地将被踢断的右小臂扯了下来,同时向张旭的两只眼睛划去。
张旭根本没机会闪躲这一舍身攻击,两只没有经过强化的眼睛,连同鼻骨都被A4断裂的小臂骨划开。
特别的痛感让张旭直接向后撤了半步。
“啊————!!!”
A4趁这个时候,左腿和右腿同时顶在地上,把自己向着张旭推去,右肩撞在张旭的左胸上,让其失去平衡,左手拿出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小拇指调到最大功率,向张旭刺去,可距离和高度都不够,不得不刺下腹部,张旭在看不见的情况下,毫无还手之力。
工程用热能切割器捅穿了控制腿部的两个子控制器的母控制器后,就失去了继续运行的能力。张旭也彻底失去了活动能力,整个人因为体内应急调整的缘故,无规律地抽搐着,红色的血液从眼角滴落,调制的血液从工程用热能切割器刺出的洞里涌出,之后就算张旭还能活动,也只能像个青蛙一样地在地上匍匐。
A4的样子也不容乐观,现在就像是个“血人”,身上穿的白色长袍上,大半部分都沾满了自己的血液,观测车内自己刚刚活动过的地方也都是粘稠的体液。
A4踩住张旭的右胸,用左手把枪从她手上拽了下来,然后用尽左半边身体全部的力量,把枪扔到观测车的另一端。
用残破的身体支撑着自己,向装着脂凝剂和药品的储物箱走去,这短短的几百步路,现在却显得无比艰难。
意识在消散......左脚好痛啊......肠子,好像又要流出来了......听自己的肺疝气的声音原来是这种感觉吗......想一些快乐的事情吧......太空蜗牛的触感......好冷啊......
A4好不容易走到储物箱旁,拿出药品,哆哆嗦嗦地在伤口上涂抹完药物,对着心脏扎了一针营养剂,就昏了过去。
“轰————”
巨大的爆炸声震醒了A4,A4醒来后第一件事是检查伤口的愈合情况,然后查看四周的情况,而四周依然没人醒来,观测车里静悄悄的。
A4现在要做一件事,找回自己的胳膊然后把它接回去,先用凝胶把腿垫一下,方便走路,和原来的感觉也差不了多少,如果要从别的成员身上取腿的话,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A4走至张旭的附近,找到了自己的右手,张旭这时已经恢复过来,但仍虚弱得动不了。
A4抓住张旭地肩膀,把她翻了个个儿,对着张旭的颈椎,打了一剂强化人用能量液。
“你这样怯懦又善良的人,真让人恶心。”
A4没有理会张旭,只是切开自己刚刚愈合的右臂,接起最大的几根神经来,现在可没时间接血管了,直接涂创面修复药剂虽然会有囊肿,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刚才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难道不是你们干的吗?”
“不,外面的事不可能是我们做的。”
“不是吗?”
“我们没有任何敌意,但对你们有敌意的人太多了,你们这些余烬注定是要灭亡的。”
A4沉默不语,活动了几下右手,虽然只是神经刚刚接合,手臂仍然是分开的。
“你们打破了内部竞争,却又毫无逻辑地霸占位置,你们的决心,对我们而言,实在是太可怕了。”
“仅仅,是这样吗?”A4在创面处涂抹加速细胞分裂的药剂,让断肢肆意的疯长,然后活动了几下关节。
“可现在还没到时候,现在还不是你们灭亡的时候,只有毁灭,才能有重生,你,不要回研究所。”
“所有人都将为他们的傲慢与偏见付出代价,你我也是。”张旭眼睛的伤口可能又裂开了,血流了出来。
“我现在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A4站在张旭面前,看着这个倒在地上强化人。
“一定要审视决心,它不是记忆的奴隶。”
扭曲的暗红色缠绕在天空上,光线看起来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样,还有从近地轨道上坠落的卫星,如同飞舞着的火球砸向地面,A4走出观测车,穿上预备在外面的动力装甲,整个人的体型与重量变得差不多是原来的两倍。
坐上气压式直升机,虽然电子设备基本失灵,但是预备有化石能燃料,飞行还是可以的。
直升机刚刚起飞,就有5、6架从未见过型号的飞机向西北方向飞去,那绝对不属于军方,远处又有弹头在空中爆炸了,气浪让直升机都在剧烈摇晃。
A4必须去试验场,自己一定要见证最后的实验结果,没有什么可以阻拦自己的,即使是泄露的决心。
在实验场内,连光线都被吞噬了,空间折叠在一起,A4只有打开直升机上的能量监视器,才能看到下面的情况,那是一个巨大的深蓝色球体,它里面填充的是不停变换的多边形,向外向内同时蠕动,尽力地在维持着外膜上球体的形状,深红色的核悬在球体中央,向外射出能量波束,在实验场地内不知道做着什么。
要想看的更清楚,A4就要飞的更低,离的更近,远处成片的弹头飞过,向自己的飞机和试验场袭来,一道能量波束从下方射出引爆了成片弹头,弹头群在飞机的不远处爆炸,气浪直接让直升机旋转了180度,好在A4最后控制住了机体。
A4操控着飞机继续向下飞行,可越往下飞身体的撕裂感和头痛也就越剧烈。监视器上的图像渐渐清晰,强大的能量让试验场地内所有的沙砾都凝结成了玻璃,半径约2000m凹陷的玻璃坑环绕在球体周围,在深蓝色圆球的正下方是无法探知的扭曲空间,不停地把深蓝色圆球向下拉扯。
而深蓝色圆球,在玻璃表面上用能量光束,书写着什么,那样子就像是什么禁忌的知识,完全看不出什么任何人类语言的痕迹。
在完成所有的书写后,球体便被扯入了扭曲的空间。
黑色雪从地上向空中飘去,四周都是混乱而扭曲的建筑物,胡乱地拼接在一起,太阳散发出冰冷的光,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暖。冷光下的步行街,火焰取代了路灯,不过是冰冷的火焰。
“井渊?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突然头有点儿疼。你走慢一点可以吗?”井渊突然捂住头,停下了脚步。
“你没事吧?”
“没事,稍微走慢一点吧。”
“为什么要走慢一点?”
“走慢一点吧,让时间慢一点,这样再多待一会。”
名为“井渊”的物体被倒吊在容器里,捆绑在十字型的终端上,火焰炙烤着它的身心。
周围那些带着相同面具的女性研究员们,窥探着这个“神明”,她们身穿着黑色的长袍,以决心为研究对象,但却没有饱含敬畏与爱意,有的是恨意。
井渊站在研究所的门口,下面是活下来的研究员们和死亡研究员的尸体,自己则进行着安慰式演说,80%的人成为了神明,10%的人因为军工企业的袭击而死亡,剩下的是最强的卫道者,他们也是最强大也是最纯洁无暇的战士与研究者。
或许,毁灭就是前辈们给我最好的礼物。所有的一切将以余烬重燃为前提。
但我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的虚伪,我对我说的每一句冠冕堂皇的话,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真实感。可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完成。
“我是404号研究所所长,向我证明你们的决心与强大吧!”
井渊向着“禁忌处”走去,在根除了所有不安因素和错误实验产品后,却没有感到一丝悲伤,在用撬棍敲烂编号42的脑壳的时候,甚至感到了一丝愉悦。
编号42尝试活下来,井渊拒绝了她。因为编号42的内心充满恨意。
“禁忌处”的里面是全部的尸体,全部是需要转化为“余烬”的尸体,可有一具尸体不具有决心,井渊解除了那具尸体的保护,搅碎了她。
转化的开关开启了。
黑星在井渊眼中破裂。
“火焰啊,燃烧吧。”
第三个年头居然是研究所主动找我们,真是稀奇。采购的项目虽说都弄完了,不过......
张旭坐在向下运行的环体里发呆,几乎20多小时的路程让几个下属都在椅子上睡着了。
“张旭,你们为什要性腺轴改造的技术啊?”身着白色长袍的男子这样说道,“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些研究人员才会刻意压制性欲呢。”
“强化人太贵了,军队也没那么多预算,性腺轴改造技术正好能缓解这个事情,怎么,你还想天天听唱歌吗?”张旭说的有些笑意,“啊,A4,我们还要多久才到啊?”
“差不多两小时吧,你们一会儿把防护服穿上,要到截留区了。”
张旭把几个睡着的人摇醒,都穿上了防护服。
差不多两小时后,所有人都到了404号研究所地下的大型粒子对撞机的截流区,那个直径200km的圆环一端。
井渊早就等在了门口,但身上并没有防护措施,只有一身白色的长袍,和张旭礼仪性的握了握手后,说:“刚才刚提取出一部分‘决心’出来,你们要试试吗?”
“当然可以。”张旭说着,随井渊走进截留区,里面是多个罐体和监视器,巨型球状实验舱和控制塔。
张旭有些不相信,真的存在‘决心’这种粒子,引力子加速对撞之后居然会是这种东西,虽然‘决心’只是404号研究所起的名字,不过报告上写的实在是太魔幻,不然自己也不会下来,什么按照意志自由组合的粒子,就像是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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