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和章和分手了。不能再拖了。冯小北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了。拨通电话,简短的说了几句话,约了她出来。大概那天的天气阳光明媚得不成样子所以小北记不清楚那天到底是春夏秋冬哪个季节。他和章和站在一个浓密的大樟树下,这情景似曾相识,只可惜物是人非。“章和。”小北握紧拳头,“我们……”“分手吧。”章和抢先说了出来。小北如释重负。同时也有不忍。他说,“对不起。”“没有什么对不起的,感情这事没有谁对不起谁。”“你也知道,我们是走不到最后的,你的前途注定与我无关,而且你也马上就要出国。”小北心虚的说出这些托辞。“那你当初为何追我?”章和凝固着脸庞问他,“你既然知道我们是最后走不到一起。”小北哽咽着,沉默着,心变得沉重不能呼吸。“小北,”章和的声音变得柔软起来,她悲伤的望着他,“还记得当初我对你说过的‘只要你懂我我此生定然不会负你!’吗?其实只要你能挽留哪怕一下我,我就会一直待在你身边。可是,可是,你的心已经变了,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我!”章和似乎要哭,“这就叫做世事多变啊。这原来就是却道故人心易变啊。”“章和。”小北想要伸出手平复她的激动情绪,没想到章和退却几步,“我们已经分手了,你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了。小北的手凝固在半空,如同僵硬的石膏。章和平静下来,安静的看着小北,对他说:“自此我们再无瓜葛。祝你幸福。”这一句诀别的话如同千斤重的铁锤猛的砸在他的心里,他突然有些后悔,有一刹那的念头他甚至想追上章和,想挽留她,可是脚像灌满了铅,沉重得抬不起一步。他就这样在樟树下整整站了一个下午,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以为分手只是一个微小到只用嘴来行动的事,却没想到是那么难受,失却了陪伴了两年的一个人,如同失去了左右手一样不习惯。无心无绪。他想去看海。于是不假思索的整理好了背包,就去了海边,躺在黑色岩石上,听着翻滚的波浪一遍又一遍从遥远的天边撞击而来,他的心变得沉静而充实。那些缠绕在心里的难受、悲伤、欲念在此时一一退去。天地静好。这里不是人间。但他是注定要回到人间的。约是熹微晨光的时候,他骑着单车离开了海边,回到了烟火人间,这个热气腾腾吵闹声车流声叫卖声的人间。穿过庞大的人群时,他那沉静的心又变得悲伤起来了,心里难受得无法用话语诉说。他想念翼扬。他想念章和。这些想念变成眼泪,变成他越来越膨胀的哭泣。在接近街角尽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黑色身影,于是他丢开单车,只身追逐她。翼扬。翼扬。他追逐她,但他老是追不上她。他跑得气喘吁吁,而她永远在他前面,让他可望而不可及。她带他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遥远到隔绝人际——一片白到没有任何瑕疵的晶莹雪地。这是哪里,翼扬?小北问她。然而她只沉默,与他隔着一米的距离。她往前走,小北跟着她,忽而她的身影在白色的雪地中变幻,变幻,开始下起了小雪,小北看不见翼扬,却看到了穿着纯白色衣服的章和。章和?你怎么在这里?小北不敢相信。忽而翼扬又出现了。章和站在他右旁一米的距离,脸色悲伤,翼扬站在他左旁一米的距离,脸色平静。章和说,小北,你选我还是选她?小北说,章和,这……章和继续说,你一定要做选择!这……章和,你不要逼我。小北无法决断,他真的无法选择,他同时爱着她们。过了几分钟,章和没有再继续问了,她泪流满面,只是望着小北,然后她哭得天地都为之摇动,雪地在这撕心裂肺的哭声崩坍,雪下得越来越密,小北感到脚下的地在撕裂,走在上面摇摇晃晃。章和的哭声更大了,她全身周围包围着暴烈的鹅毛大雪,她的头发在变长变白,小北想接近她却被风雪抛掷在地,他喊道,章和……你只是不懂。你只是不懂。翼扬的脸在变白,她美丽而又哀情的眼睛流下了泪水。小北惊恐的发现她的脸在和章和的脸重合,竟然变成一样。翼扬安然的走进被暴风雪包裹的章和,与她的手紧紧相握。两个人在猛烈旋转的暴风雪中互为一体,散发出巨大耀眼的光芒,将小北击倒在地。小北在慢慢裂开的雪地中坠落。那束光芒逐渐变成一束美丽如血的光束,将小北托起,最后重重的钻入他的身体。于是回到了那个梦。记不清楚是哪个季节的有着阳光的一天,小北和章和因为某件事吵了起来,那是小北已经对章和厌倦的时候,所以吵架的时候他格外激烈。最后章和一气跑开了。小北在她跑走的一分钟后迅速的找她,心里想女生还真是麻烦小肚子鸡肠的。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眼光四处寻找她,还把一个女生误以为成章和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打电话也不接。欸。小北叹口气。此时他正在看手机,过马路的时候没看到一辆卡车正在朝他开来。“小北,小心!”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小北看到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生倒在血泊中,衣服染满了鲜红色的血,他也倒在一旁,在头颅重重坠地的时候,他模糊的看到那个女生是章和。她是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在一旁然后让卡车开过自己的身体。血肉模糊。并没有电视机里身体腾飞的惨烈美。小北醒的时候,手指尖动了一下,他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年,鼻嘴之处还戴着氧气面罩。一切就如昨天发生的一个悠长又悠长的梦。其实她在半年前就已经死了。为他而死。他的眼角流下了长长的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