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志 | 为父当如梁启超：梁启超和他的孩子们

　　梁启超，是中国近代史上著名的政治活动家、启蒙思想家、教育家、史学家和文学家，他是戊戌变法（百日维新）领袖之一。曾倡导文体改良的“诗界革命”和“小说界革命”，与王国维、赵元任、陈寅恪并称为清华国学院四大导师。

　　梁启超54岁时留影

　　古人讲求“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梁启超无疑是这方面为数不多的几个登顶者之一。耐人寻味的是，全面开花之外，他荫及后世，同时是一等一的教子高手。他有九个子女，个个了得。

　　有人说，梁启超的子女优秀是因为他基因好、学问好等等，认为他的子女成才并不是他刻意努力的结果。其实不然，近代名人中，子女不成材的有很多。满门俊才绝不可能是偶然，更不是完全靠基因。维新变法领袖之一的梁启超开启了国人新思想，虽然没有实现政治理想，但作为父亲，从其教育方式和子女们在后来的成就而言，是极为出色的。

　　梁启超的家庭教育思想非常丰富，他身为父亲，总是以身作则，给子女做学习、生活上的表率。在他看来，教育就是教人学做智仁勇兼备的人，学做人是第一位的，做学问则次之。另外，他从来不强迫子女学习所谓的热门专业，而是鼓励子女按照自己的兴趣和个性，进行差异化的学习。他的九个子女，专业都大相径庭，但在各自的领域都取得卓越的成就。

　　梁启超的那个时代虽然已经离我们远去，但是他倡导的家庭教育理念，对于今天的家庭教育仍有借鉴之作用。

　　梁启超的九个子女

　　“一门三院士，九子皆才俊”，说的就是他们家。

　　梁启超一生养育的九个子女，他们分别是：思顺、思成、思永、思忠、思庄、思达、思懿、思宁、思礼。这些子女中，有7位出国留学深造，并且都本着爱国之心，在不同时期回到祖国的怀抱。

　　在父亲梁启超的鼓励与培养下，梁思成成为中国建筑史的一代宗师；梁思永成为我国第一个受过西洋的近代考古学正式训练的学者，并成为中国近代考古学和近代考古教育开拓者之一，并且1948年与其兄梁思成一道获选首届中央研究院院士。

　　国立中央研究院成立第二十周年纪念会

　　暨第一次院士会议（1948）

　　第三排左起第三位为梁思成

　　梁思礼后来成长为新中国的火箭系统控制专家，1993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而其他的子女，如长女梁思顺是著名的诗词研究专家；梁思忠，西点军校毕业，参与淞沪抗战；梁思庄，图书馆学家；梁思达，经济学家；梁思懿，社会活动家；梁思宁，新四军早期革命者。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梁启超先生不仅以爱国为己任，为救国救亡呼吁奔走，开启明智，同时又为国家培养出这么多优秀的孩子。梁启超的家族为建设祖国做出巨大贡献。真可谓“虎父无犬子”。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旧式的父母，总免不了架子和面子。在孩子面前，以长辈和权威自居，而不会平等交流，更不要说在孩子面前表达自己的感情。

　　而梁启超在情感的表达上，完全就是一个“西方爸爸”：直白而炽热。他很喜欢给孩子起爱称，长女思顺是“大宝贝”，次女思庄是“小宝贝”，三女思懿被叫做“司马懿”，小儿子思礼的代号则是“老白鼻”（老baby的谐音）

　　后来孩子大了，经常不在身边，可是爱的教育不能少啊，于是他常和孩子们写信交流，所谈话题甚广，文学、历史，家常，人生无所不谈，总是亲切自然，不装不端。

　　梁启超与孩子们。

　　左一是梁思成、右一是梁思顺、右二是梁思永

　　（1906，日本东京）

　　爱与尊重

　　梁启超和子女的相处模式，以及教育子女的方法即便在今天看来也是十分超前的。从1923年起到1929年去世，他始终坚持给在海外的5个子女写信，帮助他们确定学习方向，指导他们做学问，同时又充分尊重孩子们自己的意愿。梁启超一生给子女写了400多封家书，总计百余万字，占他著作总量的十分之一，堪与《曾国藩家书》、《傅雷家书》并称三大家教典范。

　　梁启超九个子女的合影

　　这位“纵笔所至不检束”的文字豪杰在给孩子们写信时，却是罕见的温柔、啰嗦、柔情满满，甚至“肉麻”的表达他的感情，信中的称呼也全是“大宝贝思顺”、“小宝贝庄庄”、“老beby”“达达”“忠忠”等，发自内心的亲昵。

　　这些家书有的只寥寥十几字，报平安或叙家事，有的则长达几千字，论时事或谈心得。从政局艰难到个人烦忧，从吃了美味到买了好书，无不备述。梁启超是把子女看做是平等亲爱的朋友。

　　梁启超写给长女思顺的家书手迹

　　写信时，梁启超毫不掩饰自己的爱。1927年6月的一封信中，他写道：“你们须知你爹爹是最富于情感的人，对于你们的爱情，十二分热烈。你们无论功课若何忙迫，最少隔个把月总要来一封信，便几个字报报平安也好。”。”

　　梁启超对所有子女都关注、欣赏，让他们感觉自己特殊。这样的父爱无疑是一种巨大的力量，注入孩子的生命，必然滋养出自信的花朵。而自信，正是一切成就和幸福的基础。

　　从这些家信中窥见的是一副父慈子爱的动人图景：梁启超心疼儿女，儿女也敬爱他，个个“拿爹爹当宝贝”，并以出色的成绩告慰父母。

　　此前几年，鲁迅在《新青年》上发表了《我们今天怎样做父亲》，在其中提出了为人父母者的三个核心：一是理解，孩子的世界与成人截然不同;二是指导，长者须是指导者协商者，却不该是命令者。三是解放，使子女成一个独立的人。对应于此，梁启超真是一个难得的好父亲的典范。

　　梁启超抱着两岁的思庄和三岁的思忠（1910，日本东京）

　　爱与鼓励

　　梁启超生前，成家的仅长女长子，他充沛的父爱也无私地惠及了女婿、儿媳。他赞女婿周希哲“是天地间堂堂的一个人”，写信给梁思成、林徽因，表达对他们婚姻的喜悦：“我以素来偏爱女孩之人，今又添了一位法律上的女儿，其可爱与我原有的女儿们相等，真是我全生涯中极愉快的一件事。”

　　梁启超与次女梁思庄、儿媳林徽因在长城合影

　　梁启超教育子女褒多于贬，以鼓励为主。当子女遇到挫折，梁启超更是耐心的开导并鼓励。次女梁思庄初到加拿大留学时，英文有些困难，一次考试在班上得了第十六名，为此极不痛快。梁启超得知后写信鼓励她说：“庄庄：成绩如此，我很满足了，能在37人中考到第十六名，真不简单了。好乖乖不必着急，只需用相当努力便好了。”后来，思庄经过努力成绩一跃成为班上前几名，升入大学，梁启超高兴之余，特意写信嘱咐：“庄庄今年考试，纵使不及格，也不要紧，千万别着急，我对于你们功课绝不责备，却是因为赶课太过，闹出病来，倒令我不放心。”

　　在梁启超的父爱里，只有子女，没有自己。他对孩子的任何帮扶劝导都是以对方的终身幸福为考虑的，正因如此，在他看来，学业成就，远不如心性、志趣、健康、幸福重要。

　　梁启超与梁思达（左）和梁思永（右）

　　照片摄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

　　兴趣，极其重要

　　不管是自己做学问，还是教育孩子，梁启超把趣味看得极为重要。

　　梁启超曾说过：“凡人必常常生活于趣味之中，生活才有价值，若哭丧着脸捱过几十年，那么生命便成沙漠，要来何用？”在他的影响下，梁家人大多性格开朗，风趣幽默。

　　梁启超家书

　　他鼓励孩子“一旦对某一方面感兴趣，你就会觉得像换个新生命，如朝霞飞虹，如新荷吐绿…”

　　梁思庄先在加拿大麦基尔大学学文学，获得文学学士学位，后来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读图书馆学，获图书馆学学士学位

　　如次女梁思庄在加拿大上大学后，面临着专业的选择，梁启超曾在信中建议：“你们弟兄姊妹，到今还没有一个学自然科学，很是我们家里的憾事，不知道你性情到底近这方面不？我很想你以生物学为主科，因为它是现代最进步的自然科学……”当得知梁思庄对生物并无兴趣后，梁启超马上写信：“庄庄：凡学问最好是因自己性之所近，我很怕因为我的话扰乱了你治学之路，所以赶紧寄这封信。”最终，梁思庄结合自己的兴趣和父亲的意见学了图书馆学，考入美国著名的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学院，成为一名图书馆专家。

　　梁启超常建议孩子多走多看，不能只专注于一门课业，要多体味生活带来的乐趣。

　　梁思成与林徽因婚后在欧洲度蜜月

　　后来长子梁思成与林长民之女林徽因结婚，他们的蜜月游也是梁启超帮忙策划的。“到美国后折往瑞典，挪威一行，因北欧极有特色……必须一往。由是入德国，除几个古都市外，莱茵河畔著名堡垒最好能参观一二…折入瑞士…再入意大利…”

　　身教，比言传更重要

　　除却对孩子的忠告建议和鼓励，梁启超更看重的还是自身的榜样作用。

　　他时常教育子女，要能够抵御各种诱惑。“切勿见猎心喜，吾家殆终不能享无汗之金钱也。”意思是说：不要见啥都喜欢，不是靠自己血汗换来的东西咱们消受不起。言行一致，表里如一，是梁启超教育子女最有力的手段。

　　关注着儿女成长的每一阶段

　　左起：梁思宁、梁思懿、梁思礼、梁思达在天津“饮冰室”前（1934）

　　梁启超关注着儿女成长的每一阶段，从早期幼教，到学校教育，到他们出国留学，再到学成回国、谈婚论嫁、就业择业，子女人生的整个过程都不会游离梁启超的视线。在全程关注的同时他又注意对子女的智商、情商、意商、财商进行全面培养，在其引领下，子女们个个都得到了全面发展。他在儿女们面前亦庄亦谐，亦师亦友，亦尊亦亲，扮演了亲情上的好父亲、心灵上的好朋友、学识上的好老师、人格上的好榜样等多重角色。

　　梁思永和梁思成在河南安阳发掘现场合影

　　梁启超对子女常给体贴细致的帮助。他教导思庄做学问别耍孩子气，做人却要带几分孩子气。为思永联系考古专家;为思忠约请西点军校推荐人;牵挂最多的似乎还是思成，指导他《中国宫室史》、《中国美术史》的写作，为他谋清华的教职，尤为操心的还是他和林徽因的婚事，推荐婚礼的地点，约请嘉宾，准备聘礼，筹划新房，还细心嘱咐结婚后第二天要到领事馆向两家祖宗及父母双双遥拜。

　　梁启超的子女从不炫耀自己家族的名声，低调谦逊，人品高尚，梁家家教之优无人匹敌。不管世相如何，觉悟了的父母都应该学习梁启超，“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