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源

蝌蚪五线谱 2016-10-19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这是在警告一个即将来临的危险 世界。

  我一直低头坐在岗哨内盯看着手背上植入的智能终端屏幕,实际只是发着呆。

  自我加入联邦军队成为一名哨兵以来,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无聊。手背上植入智能终端屏幕实际上已经取代了我的眼睛,它将接受到的雷达扫描信号进行智能识别,然后在智能终端屏幕上显示成绿点,黄点或者红点。

  当了这么长时间哨兵,我就真还从来没有在手背上的屏幕发现过除绿、黄点以外的红点。

  有时,我真想闭上眼睛打个盹儿,懒得去理会这些来来往往的点,可我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谁叫我自己的身体就是个间谍,我自身的各项数据说不定早已被大脑里植入的加强器内某个插件对外发射了脑波,将脑波通过某种秘密的信号传输方式直接录入了远在这我所守卫的改造医院数百公里外的A区联邦军队安全数据库里进行了备案。

  在这凯利星联邦所统辖的1700万平方公里国度里,联邦安全绑架了除骨龄未成年者外的所有人,不论士兵还是平民,不论领导者还是机器人。

  我在极度无聊里,熬到了轮岗时间。我也终于能抬起头来,看看岗哨外的景象。

  天上是火红一片,像是什么在燃烧,开阔的大地上,一排排高楼建立在荒漠的边缘。近一点,巨型的射电雷达周围是一片整整齐齐的硅晶板阵列。除此之外,就是一条自地平线附近生出的宽敞公路绕过了它们后径直连接到这里来,虽然公路上的悬浮汽车不少,五颜六色悬浮汽车像是公路被铺上了一层彩带,然而却很难得找到更正常一点的颜色,另外,改造医院的门口更是堵起了车,阵阵车笛能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听得人心焦火燎。

  “助你有个愉快的夜晚。”我与下一岗的哨兵匆匆交接了岗哨工作后,原本准备朝他挥手道别,可夕阳的光实在刺得我睁不开眼,我变打消这个念头,把头扭向了一边。

  “得了吧,安德烈。这是漫漫长夜的开始。现在还未日落呢!”轮换的哨兵肤色原本就比我黑上不少,再加之逆光更让他整个人变成了晃动的黑影,连面孔都看不清。

  根据脑部提示,回到营房的我就直接在充能站为身体接上了各种管子。那输入性的愉悦更让我感觉飘飘欲仙。谁让凯利星的成年人都是改造人,体内植入的机械装置几乎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植入装置的能量越发充沛,我的精神也会变得越发充沛。

  我似乎已经习惯性的屈从于这样的生活。

  躺在床上,通过脑部植入的集成加强器,接受着这世界的信息。

  “凯利星联邦将通过更为强有力的法案保证国家安全,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举措是针对低收入人群。自联邦新安全法公布之日起,年收入在三万星币以下的家庭内还未接受改造手术的骨龄成年者,必须附加接受节育手术。”脑海浮现出的影像,不过是个微笑中的女记者站在毫无创意的联邦脑视台前播送着这则新闻,涂脂抹粉的他眉飞色舞,好似他播送的这则新闻充满了乐趣似的。倒是她的胸部明显是进行了增大增圆的改造,圆滚滚的胸部像是抖动中的两颗星球,“为此,我们也邀请到了人工智能学专家特雷多先生分析这项举措的意义。”

  “这是革命性的举措。人们早就开始提倡勤劳致富,而收入在3万星币下的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懒惰,和对这点的无视。他们的存在为社会带来了诸多负担,而人工智能的普及应用,也根本不再需要易出差错的人类做重复的工作了。所以,针对穷人,我们必须控制他们的数量。通过这种方式逼着穷人变得更加勤劳,在这历史的节点上,我们也变向给了穷人们一次机会。”那叫特雷多的专家说的倒是滔滔不绝,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不是祖宗都被穷人们咒了几十上百代。

  “这是要逼着人断子绝孙啊。”我暗自庆幸我的出生,我也终于知道改造医院外为什么今天会堵车。我想起了曾经,刚成年的我要接受改造手术时的情景。

  绝望,无助,甚至有种未知的恐惧。

  我的父亲说,如果我不接受改造手术,让自己拥有与机器人更为突出的能力,我将会在凯利星的社会里永无出头之日。

  恐惧笼罩在我的头顶,像是一片片从远方飘来的浓黑阴云。随着我越来越靠近改造手术台,它们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小伙子,别害怕。睡一觉起来,你就会变成一个崭新的人。”一口钢牙的手术麻醉师带上了医用面罩,遮住了他银闪闪的牙,拿着麻醉针一步步向我靠近。

  “不--”我的内心在狂吼,手脚情不自禁的开始挣扎,可捆住我手脚的束带让我根本动弹不得,在我眼里,那麻醉师就是个恶魔,他要将我带入死亡的永夜,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恶魔来取走我身体的‘零件’,为我身体植入一些难看的机械部件。

  “深呼吸,调整好心态。”麻醉师柔声细语的说,他的针筒里飙出淡黄液体。

  我怎么能做到深呼吸,我他妈的就快停止呼吸了。

  针尖插入了我的皮肤,肌肉的阵痛化作了灵魂呐喊。

  “三级警戒!三级警戒!改造医院守卫连士兵全体至医院大厅!”喧嚣自我耳边响起,我猛然从噩梦里惊醒,飞快跳下了床。

  下意识的,我奔到了武器柜前,从柜内拿起了三级警戒所应该配备的武器。

  催泪瓦斯,力场防爆盾激发器,多功能电击棍,轻型脉冲手枪,一样不少。

  等我来到改造医院的大厅时,大厅内已经被守卫的士兵们围了个严严实实。我手背上智能终端的屏幕里终于让我看到了红色的点位。

  循着屏幕提示,我顺着方向望向了人群的中央。

  一个染黄头发的年轻人面色慌张,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带血的匕首,一名医护人员被他的匕首刺伤在地,而他的父母则跪在地上苦苦央求着年轻人不要做出过激的举动。

  “你们统统给我让开!我不要做什么改造手术,我又没病!”眼神中带着慌张,挥舞的匕首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熠熠寒光。

  “儿啊,我们求求你别做出这些会毁你一生的举动来!放下你的匕首吧!你不做手术没有办法在这颗星球上生存下去的。”那对夫妇已是老泪纵横,他们扑到了受伤医护人员身边,为医护人员按压着腹部伤口。

  “歹徒,你已经犯了故意伤害罪和扰乱公共治安罪。放下你的武器,投降!”士兵们按下了手握式防爆盾的按钮,浅蓝色的力场形成了一扇盾形壁障挡在了士兵们的身前。

  “除非你们让我安全离开并书面授权我可以不做改造手术!”黄头发的年轻人说话在打颤,很明显这是底气不足。

  “安德烈,绕到他的视野死角,伺机擒拿!”我的脑部接收到了守卫连连长指令。

  “是,长官!”我握着力场防爆盾悄悄绕到了黄发年轻人的侧面,同时甩出了多功能电击棍,借助着混乱的人群,我一步步摸上了前。

  “先放下匕首。”士兵们警告着年轻人。

  可年轻人却丝毫没有让步之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也变得越发狂躁起来。只见他一把掀倒了他的父母,抬起一脚踏在了受伤医护人员的伤口上,匕首死死抵在了医护人员的喉咙上。

  “击晕他。”背对我的年轻人显然给我了一个近身的机会,我关闭了力场防爆盾,朝他的后背抬起了电击棍。

  少年却冷不防转过了头来,匕刃寒光闪过了我手肘。

  肌肉被割裂的剧痛涌上了我的大脑。

  “开火!”一束浅红的激光穿过了年轻人的侧胸。年轻人口中吐出的鲜血喷了我一脸。

  掉落的电击棍与匕首同时落地。

  “医生!医生!”看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我猛的叫喊了起来。

  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就这样死在了我的面前。他只是没有忍住对改造手术的恐惧,做出了一些相较于其他人更过激的行为罢了!

  回到了营房,经过了简单的包扎,我这才想起去冲洗掉干净脸上被喷的鲜血。

  他原本现在应该活得好好的。可现在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我并不怨他刺我的那一匕,倒是在唏嘘他的冲动,葬送了他原本应该美好的一生,至少现在的他还可以赶在新安全法出来前不必去做节育手术,他说不定会在未来能通过努力换来一个完美的家庭,过上幸福的生活。

  一切结束后,我迫不及待冲进了营房浴室。

  血与水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流经了我身体,冲下了我的足跟,在地面汇聚成了浅红的漩涡,旋进了地漏,与肮脏同流合污。

  新法令的实施,对于凯利联邦国土下生活的穷人而言,是个灾难。

  整个星球上到处是穷人的抗议和游行。没过多久,那些绝望的穷人们结伙抱团在政府的高压下冒着生命危险揭竿而起。甚至部分中产阶级也抱着同情的心态加入了叛乱中。

  我也被联邦部队自改造医院哨岗职务转调到镇压部队的作战部。政府军采用化整为零,重点攻击的战术,兼之以精良的武器装备,训练有素的士兵和强壮的机甲战斗力量,使得叛乱烽火刚才点起,就已经几近浇灭。

  叛乱分子最后集结的地方不过就是城市中的一座市政大楼。大楼外是轮胎搭建的路障,那些贫民叛乱者们为了躲避政府军的狙击手,将轮胎路障尽数点燃,升腾的滚滚浓烟直冲云霄。

  倒是这种办法颇有效果。靠热源感应的狙击枪追踪子弹射向高楼目标时,像是没了头的苍蝇,径直钻向了熊熊燃烧中的轮胎。

  即便如此,仅有轻武器的贫民叛乱分子毕竟不是政府军对手。

  为了将叛乱在城市内的毁坏降至最低,指挥所派出了作战部的地面部队,并将这次行动定名为:“绝户行动”。

  “攻坚一队,攻入市政大楼,联邦不要俘虏。”我的脑内的加强器接收到了军令。

  “万一有小孩子怎么办?”

  “重复一次,攻坚一队,攻入市政大楼,联邦不要俘虏。”

  这是叫我们充当屠夫!这是准备赤裸裸的屠杀!

  “可是,小孩子哪里有自己的意志?”虽然这是军令,可这军令显然是太过分了!

  “安德烈队长,我们这是在进行着一场战争。如果你不服从军令,将被送上凯利联邦军事法庭!选择权在你!最后重申一次,联邦不接受任何俘虏!”指挥官声音是冰冷的,像个机器人。

  诚然,指挥官的警告是直白的。如果我不遵照军令执行战斗任务,后果是严重的。我不仅会失去我的饭碗和补给,还会以逃兵罪沦为阶下囚。而下一个遭灾的,就是我自己的孩子,我的家庭会因此而绝后。

  “是,接受命令!”怀揣着一肚子的怒火,我提起了高斯磁能步枪,不仅通过脑部加强器向攻坚一队的队员们传达了命令,也授予了本队那具的攻坚专用双足机甲作战权限。

  我们紧紧倚靠在双足机甲的‘鸭掌’边躲避着来自市政大楼内射来的冷枪。

  叛乱分子们不仅仅装备太差,就连射击的命中率都很低,我巴不得这些脉冲手枪能给我的胳膊或者腿部来上一枪,免得我继续参加这血腥的屠杀,合情合理的因为负伤而当一个逃兵。可显然,叛乱分子们并没有做到,他们的脉冲手枪的功用紧紧只是在机甲的盔甲上留下了浅浅的击打擦痕,就像那些街角的涂鸦者一样,胡乱的在墙上画上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号。

  双足机甲的作战能力在这些从未受过正规战斗训练的叛乱分子们面前犹如神一样的存在。

  从机甲的手臂下端喷吐出的烈焰窜出数十英尺远,轻易将守卫市政大楼门岗的几名叛乱分子烧成了焦炭。对于一两个忍不住高温企图逃出门岗的叛乱分子,早就瞄准门岗大门的队员们毫不犹豫的激发了磁能步枪,磁能弹扑向了叛乱分子的身体,他们在电光闪烁中化为齑粉。

  只是片刻的功夫,叛乱分子们驻守的市政大楼内,就只剩满地骨灰,这些被我们杀死的人当中,既有有经过改造的成年人,也有还未改造的年轻人。即便他们已经放下武器停止抵抗,可命令还是让我对准了他们的后脑激发了磁能步枪。

  我忘不了他们的苦苦央求。我忘不了那些怨恨的眼神,我也忘不了自己双手欠下的这些血债。我做的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一个可悲的命令--甚至我没有见过那混账指挥官本人!

  我浑身发抖,看着这满地的灰烬。每一堆灰烬都是曾经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手背内植入的智能终端屏幕上仍旧还有一个黄点。显然,剩下的那个叛乱分子一定是因为害怕而隐藏在我周围的某处。

  其实,我很想放过他,毕竟,一个人有再强的能力,也无法掀起任何风浪。

  “他在这里!”一名队员拉开了铁柜子,从铁柜子里竟拉出了一名年纪恐怕仅有10岁上下的小男孩,一脚将之踹翻在地,抬起高斯磁能步枪对准了小男孩的后脑:“跪下!”

  小男孩的眼角有两道清晰的泪痕,眼神中露出惊恐。也许他知道自己是必死无疑。

  我敢说地上的骨灰里肯定有他的父母,也许我杀死的其中一人就是他的父母。

  “你干什么!”我怒气冲冲朝那队员瞪了一眼,快步冲到他的面前,推开了他抵在小男孩后脑勺上的步枪,“他还是一个孩子啊!”

  “可他的父母却是盘踞在这里的叛乱分子,他在这里,对我们充满怨恨,也肯定是叛乱分子中的一员。”队员皱起了眉头,不满的看着我,“队长!如果不杀死他,我们就是在违反军令!指挥官说了,联邦现在不接受任何俘虏,难道你没有听见吗?”

  “谁说他是叛军!他不过是一个--”为了拯救这个小男孩,我寻找着留下活口的托词,我也不希望这小男孩在现在表现出任何过激的举动。

  队员摇了摇头,再次抬起了枪。

  “他不过是个人质!我们是不会留下俘虏,但是我们指挥官并没有说我们不能救下人质!”我用身体护住了那个小男孩,我知道小男孩是恨我们的,我也不知道他会在我的后背对我作出什么举动来,我只知道我做的,是一个人应该做的事!

  “可他被我们智能终端标记为黄点,对我们怀有敌意!”我面前的队员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退到一边,“为了避免差错,还是干净利落的将他干掉最好,省得我们受到处分!”

  “他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分得清谁是谁非?谁是坏蛋,谁是好人!那些叛乱分子尚且没有杀他,我们代表的是联邦政府怎么能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离成年还有不知道多远的小孩!”

  “如果指挥官怪罪下来,我们不会承担任何责任。”我的队员虽然对我的做法不满,见我执意如此似乎也无可奈何,他耸了耸肩,终于放下了抬起的磁能步枪,我的高悬的那颗心才终于落了地。

  “所有责任由我一个人来承担。”

  我所救下的那小孩,其实并不是人质。而是地地道道的一名叛乱分子之后。迫于舆论压力,联邦政府最终还是在不情愿里释放那个叫迈克尔的小男孩。

  那次战斗,虽然大获全胜,但我毕竟轻微的违反了指挥官的命令。即便没有被指挥官追究责任,却也在联邦军队里留下了职业污点。没过多久我就被联邦军队以合法的方式裁撤,在领到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退役津贴后乖乖回家自谋生路。

  回到家乡的我用津贴开起了一家杂货店,专门经营日杂用品。起初,生意还是不错的。也因此赚了一笔钱,以至于我有钱能够与一位门当户对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女儿纳迪娅女士结了婚,还有了我们的爱情结晶--小谢廖沙。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和纳迪娅打心眼里高兴。时光荏苒,当年在军队时所做的一切也渐渐被自己的记忆选择性的遗忘。可好景不长,联邦的低出生率使得我所贩卖的日杂用品渐渐滞销,再加上人工智能的迅猛发展,使得我所贩卖的日杂用品在人们的日常生活里显得再也不那么重要,方便面,面包,牛奶,蔬果这些东西逐渐被纯净燃料所取代。

  我们一家的生活也变得拮据起来。

  闲来无事的我也只得在杂货店里坐在柜台前打开脑部加强器,捕捉着空气里传播的脑视信号。

  “瑞文吉机械人公司研究出人机合一技术,普通改造手术很快将会被人机合一技术取代。人类将彻底步入机械化时代。”仍旧是从前的信号波段,我的脑海里,熟悉的女记者仍然涂脂抹粉,风情万种的站在新闻播送台前做着讲演,这女人倒真还是保养有方,仍旧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她眉飞色舞的说道,“为此,我们也专门请来了人工智能学教授特雷多先生为我们分析联邦未来针对人体改造这方面的政策走向。”

  “好的,安娜女士。你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漂亮,驻颜手术进行的真是太成功了。“特雷多大笑着说。

  “是的,说实话,把面皮换成人工制造的,其实也不疼。特雷多先生。我相信加强器接收到我们信号的观众们已经等不及要听听您的高见了。”抖动的胸部依旧像是两颗圆滚滚的星球。

  “谢谢。上次我来这里做客讨论的是消灭贫困人口的意义。事实证明,我的探讨也是对的,就在10年前,联邦也完成了消灭贫困人口的这项伟大举措。同时也让更多的资源用以投入一直在进步前沿科技。作为一名人工智能学教授,我们一直在研究如何去模拟的人的思维,却忘记了模拟终归是模拟。我们不如将自己的思维植入机器里,让自己变成一个功能强大的机器。”

  “看来您也对近几年崛起的瑞文吉公司人机合一技术持看好的观点。但是瑞文吉公司对于一次人机合体改造手术的要价不菲。也就是意味着...”女记者眨了眨眼睛。

  “是,这是我们联邦富人的游戏。很多产业也会被淘汰。”特雷多指了指女记者和自己,露出诡异的笑。

  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分量。他们所指的富人明显不包括我的家庭。

  富人们的确对瑞文吉公司的人机合一技术趋之若鹜纷纷对自身和家庭成员进行了新技术的改造,而与我条件相当的那些中产阶级家庭为他们骨龄成年的孩子们所选择的还是大多还是老式的人体改造手术。

  然而瑞文吉公司的迅猛发展,很快将它的爪子遍及了我们凯利星的方方面面,成为了凯利星上各行各业的垄断企业,而凯利联邦的首脑和要员们也均变成了这个企业的大客户,不仅对瑞文吉企业的垄断听之任之,甚至还像哈巴狗一样随声附和。

  凯利星上几乎所有的产业都烙上了瑞文吉公司的徽记。然而令我感到紧张不安的,还有这个企业所使用的员工,全部都是机械人,根本就没有改造人。

  我所经营的杂货铺自然也就门庭冷落,直至最终关门歇业。当然这家公司所牵累的,也并非只有我一户,凯利星上还有千千万万个中产阶级家庭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都失业。愤怒的人们聚集在瑞文吉公司所属的企业门前发起了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

  “还我工作,瑞文吉公司滚出凯利联邦!”我高举着牌子,挥舞着拳头,在游行大军的长龙前排愤怒呐喊。

  随即这呐喊就赢得了声声附和。

  可瑞文吉公司的大门仍然紧锁,没有任何所属的机械人从企业内部出来安抚我们的情绪。倒是我们游行队伍的周围很快出现了大批机械军警。

  “请你们在十分钟内撤离这里。”和着机械军警的钢铁步调,机械军警们铁臂上弹出了黑油油的枪管。

  “这公司违反了联邦反垄断法案!你们这群联邦雇佣的机器人应该帮助我们,而不是帮助瑞文吉公司!”现在的我,只剩下满腔怒火。我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曾经,我奉命去镇压贫民叛乱分子的情形。

  “瑞文吉公司的权益比联邦法案优先级别更高。”冷冰冰的回复声出奇一致,并排逼近的联邦机械军警就像一堵推进中的钢铁壁障。

  “谁给你们了这样的权利!”我捡起了地上的石块,仍向了靠近中的机械军警。

  “你们无权知道。”一道激光命中了被我掷出的石块,融成了一片飞溅的高热液体。

  还未等我回过神来,一条沉重的铁臂就已经压上了我的肩,将我重重的按在了地上无法动弹。冷冰冰的枪口早已抵在了我的脑门心。

  “你因为袭击军警被捕,安德烈先生。你有权利保持沉默。”

  我被数名军警押送到了警车内关押,透过车内的窗户,我能轻易看到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游行的长龙企图冲撞机械军警组成的铁墙,可他们尚未靠近,那些冷冰冰的机械军警就开始了大开杀戒。

  我想起了二十年以前的联邦镇压贫民叛乱分子的那一幕幕,如今的景象与往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当年的屠杀实施者是全副武装的改造人士兵,而现在屠杀的实施者是由智能程式控制的机械人。

  整齐的一排激光自联邦机械军警的枪口射出,像是划过街道的光刀,所过之处血肉横飞。人们终于想到了仓皇逃窜,可机械军警却根本不准备给混乱的人群任何逃生的机会,他们的射击是致命的,甚至用上了专门针对人员杀伤的火焰武器。

  街道变成了血腥的屠宰场,即便那些无法逃脱者跪在了地上,举起双手企图投降,可机械军警仍然将枪口对准了他们的脑门来上了一枪。直至街道上尸体横陈,再无活人。

  我不知道,泪水在何时已经夺眶而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警车没有将我载往警察局拘禁,而是开往了凯利星瑞文吉公司总部。

  高科技模块建造的外墙上,四处是暗哨。稍一搭眼就知道这里的安保级别到底有多高。更有外墙内部林立的高楼,像是巨型的城堡山一样高耸在我的面前。复合材质的高楼幕墙,像是密布的黑色装甲片,将高楼内的各种信号完全屏蔽,我根本无法从手背上的智能终端上探测出这片区域的任何信息。

  数名机械军警押着我,进入了瑞文吉公司总部的内部。内部景象更让我瞠目结舌。偌大的空间内,长廊的两边分布着数百条生产人工智能机械人的流水线,然而流水线旁却根本没有任何工人,只有一条条各有分工的机械手臂在片刻不停中为生产的机械人组装着部件。

  我都还未能走完长廊,竟已经看到了数百具被组装好的机械人走下了流水线。

  “这是要去哪里?”我感觉恐惧已经将我包围,长廊的尽头高速电梯已经为我敞开了厢门。

  “你的一位老朋友要见你。进去!”我被猛的推入了高速电梯。当我从地上爬起,厢门已经攸然关闭。

  我的双手抱住了脑袋,回想着这一切。为什么这个企业能凌驾于联邦之上,为什么这些军警不分青红皂白的屠杀。为什么他们将我带到这里来。我根本就对这里十分陌生,我也没有什么老朋友会在这么一个鬼地方。电梯门开后我又会遇到什么事情?这一切只有天知道!

  我知道答案就在即将打开的厢门后。我不由的握紧了双拳,虽然拳头早在数百年前就连武器也算不上了。

  电梯停稳的那一刹那,厢门终于开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燃油的味道灌入就灌入了鼻腔,吸进了肺里。

  “你好,安德烈先生。我们又见面了。”那是一声银铃般的声音。那是一个孩子的问候。可我的眼前,并没有什么小孩子。

  这就是一间由高超科技构筑的出的办公室。一具面目可憎的骷髅机械人平躺在密布管线的舱室内。

  全息光影遍布在我的周围。很快,整间办公室光影变幻成了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地方。我看到了手握高斯磁能步枪的自己正在市政大厅里检视着满地灰烬,我身边的队员还在正准备处决一名已经投降的叛乱分子。

  “想必你看到了今天的情形。我知道,这样的场面一定让你想起了这样的曾经。”办公室的四周传出了成年男子的话语。

  “你是谁,给我出来!别躲躲藏藏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张望着光影编织幻境四周。

  “躲藏?你再也不值得让我躲藏了,安德烈先生。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想必曾经的联邦已经明确给了你们中产阶级答案。”

  “那你在哪里?你又是什么人?”我依旧在幻境中四下张望,我看到了一名队员在猛然间拉开了储物铁柜,从内中拉出了那个我曾经救援的小男孩。

  “你不是看到了吗?”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就是迈克尔。那个你曾经救下的小男孩。”

  我终于将目光落在了那具面目可憎的骷髅机械人身上,我看到了他拔掉了身连的管线,从原先躺卧的舱室内站了起来,“难道?”

  “是的,你现在看到的这具机械人,就是我。我经过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学和创造,发明了人机合一的改造手术,将自己彻底和机器融为一体。”骷髅机械人轻轻挥了挥手,办公室内所有的幻象就立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当时真该杀了你!”我快咬碎了自己的牙齿。

  “现在这样想是不是太晚了些。不过鉴于你救了我的命,我可以放过你。今天将你叫来,就是给你一个选择。我这人喜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面目可憎的骷髅机械人朝我走了过来,他躬下了身来直视着愤怒的我,那绿悠悠的机械眼球像是两团黑窟窿内的幽幽磷火。

  “你已经不属于人了,迈克尔。”

  “啊,是呐,我差不多属于纯粹的机械了,除了这里。”迈克尔指了指它的金属骷髅脑袋,“我早就不被联邦的这些个畜生当成了人,他们不仅在我幼年时杀害了我的父母,还在我成年时在手术台上将我阉割。可他们没有想到,当一个人彻底成为机器人时,人类遗传基因的渠道会是多么可笑。这瑞文吉公司制造出的机械人都是我孩子。那些接受了人机合一手术的联邦首脑,要员们不过都是我的奴仆。而你们,倒是成了与我们争夺资源的害虫。”

  “这就是你要这样干的原因?为了复仇?”我倒抽了一口凉气,我不知道这二十年来,迈克尔的改变竟会是这样的,“你是个性格扭曲的疯子,一个十足的恶魔!”

  “别这么早就下定论。我的想法难道和联邦当时消灭贫民的想法不一致么?好了,别再废话。我知道你想杀了我,但是我要告诉你。没人可以逃脱成为机器人同类的命运,自人类创造人工智能开始,人类就已经为自己种下这可悲的源。就算我当时被你杀了,现在也会有另一个瑞文吉公司出现。”他转过了身,背对着我,“为了表示对你在二十年前拯救了我大脑的感谢,我可以给你,不,是可以给你的家庭一个机会。我会免费对你们实施人机合一的手术,接纳你们成为我的仆人,成为这颗星球真正的特权阶级。这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金字塔尖。”

  “我如果拒绝呢?因为我老爸也给我说过相同的话。”

  “你老爸说的是对的。你知道,人类针对害虫会怎么做。”

  我们中产阶级组成的反抗军已经被瑞文吉公司的机械军警完全包围在市政厅内。这样的命运其实我早就已经预见。我不再想随波逐流。我想让我的家庭和我按照自由的意愿去活,哪怕是一小会儿!

  现在我的境况和当年的境况如出一辙,只是我和当年叛乱分子互换了角色。

  我的妻儿是死了。但是至少他们是自己选择了死亡。

  我站在市政大楼的顶部,望着楼下涌入市政大楼的大批机械军警。我不恨这些机械人,我恨的是人类自己。

  如今的我们已经没有了希望。就像当年那些贫民叛乱分子一样。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翻到了楼边,望着天边变幻的晚霞,和将要落下的夕阳,默默从摸出了兜里剩下的最后一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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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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