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

　　凌晨两点，联合国秘书长正鼾声如雷。忽然，他翻身坐起，眼前一片黑暗。

　　卧室的灯亮了，妻子也坐起身，眼睛中充满恐惧之色。

　　秘书长缓过神来，用手抚摸着妻子的额头，柔声说道，“吓到你了吧？刚才我做了一个梦。”两人虽然年过花甲，却依然相敬如宾。

　　妻子的表情更加惊疑，“我也做了一个梦。”

　　秘书长的手僵住半空，“我的梦非常奇怪，脑海中不知被谁画出一个黑色方框。这个方框是二维的，只有长宽，没有厚度，方框里是深不见底的漆黑——”

　　“然后洞中出现一个极小极小的光点，光点迅速扩大，眨眼之间幻化出一张人脸来。这张脸非常精致，没有任何缺憾，他眨眨眼睛，说‘苏清教授说对了，他替人类拿到进入A3级文明的入场券。’他的声音不大，却非常震撼，仿佛整个地球都跟着晃动起来。”妻子没等他说完，接着他的话说下去。

　　秘书长的眼睛瞪大了。“我们的梦一模一样！”

　　电话铃响，是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署长打来的。他告诉秘书长，五分钟以前，地球发生了一件不可思议的怪事。不论是黑暗中的沉睡者，还是路上匆匆疾走的行旅，甚至陷于昏迷的病人，都无一例外，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一个黑色的正方形，里面出现一张人脸和他们说话。人脸用的语言因人而异，但意思相同，都在说“苏清教授说对了，他替人类拿到进入A3级文明的入场券。”

　　秘书长黯然回答，“知道了，我也不是例外。”

　　他挂掉电话，拉开窗帘。窗外万籁俱寂夜色凄迷。此刻，伦敦晨光初照，北京骄阳似火，而堪培拉正徜徉在壮丽的晚霞之中。方才脑海中的画面意味着什么？他不知道，但不管怎样，从现在开始，人类的认知将发生彻底改变。

　　那张投射到所有大脑中的方框是人类发展的里程碑，毫不夸张地说，它是神迹。

　　那么，苏清教授是谁？他又说了什么呢？秘书长对这个名字一无所知。

　　他电话通知助理赶紧搜索资料，助理立刻将资料传到他的电脑里。

　　助理传来的是一段昨天华盛顿TEDx会议上的剪辑。TEDx会议属于一个非盈利性组织，旨在传播各种能够改变生活的独特思想。苏清教授似乎很低调，除了这段视频，网络中几乎查不到关于他的任何资料。

　　视频中，最先出现一个投影幕，上面写满了近几年关于地外生命搜索的新发现。

　　2015年3月，在土卫二上发现存在热水的证据。同月，科学家发现了太阳系之外第一个位于宜居带中的行星——格利泽581d行星，大小约为地球的3倍。2015年7月，行星kepler452b被发现，它和地球的相似指数为0.98，而它在宜居带中已经存在超过60亿年，这比地球的时间更长。2017年2月，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在距离地球约40光年外的一颗恒星周围发现了7颗地球大小的行星，其中，3颗行星可能存在液态水，甚至生命。

　　……

　　然后视频中出现一张典型黄种人的脸，下方字幕介绍说他叫苏清，来自中国。

　　苏清教授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们错了。实际上，我们早就应该意识到高级文明的存在，此刻，人类正在他们的护佑之下生活。感谢他们！”

　　台下一片沉默。没人明白投影中的文字和他说的论点究竟有什么关联。

　　半分钟以后，才有一个头发蓬乱的男人站起身，“教授，您的论据似乎并不支持您的论点。投影中的内容已经清清楚楚地写着仅仅是可能，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文明存在的确切证据啊？”

　　“高级文明已经展示了他们存在的神迹。”苏清一本正经地说。

　　苏清的思路很奇怪，甚至有些不伦不类。秘书长看着屏幕陷入沉思，这个中国人怎么会得出如此怪异的结论？如果是昨天，他肯定关闭屏幕，再看下去无疑是浪费时间；但现在，秘书长又想起了那张脸。

　　视频中许多人站起身，离开了。

　　“神迹？”头发蓬乱的男人更加困惑不解，他不由自主地打量苏清，确认他举止正常后才接着质疑道，“您说高级文明已经展示了存在的神迹？抱歉，我没有看到。”

　　苏清叹了一口气，“眼见为实没有错，可正是这句话，蒙蔽了我们的眼睛。”

　　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只是都在讨论苏清教授的精神状态问题，没有人关心他说的话。

　　苏清环顾四周，看着台下寥寥无几的听众，“依靠我们目前的发现和推论，单从理论上讲，足可以推导出宇宙间遍布生命的结论。这一点大家承认吗？”

　　站在台下的男人点头同意。“这一点我承认。随着科技的发展，我们越来越明白太阳很普通，人类也很普通，宇宙中遍布和地球环境类似的行星。从概率上说，既然存在无数和地球类似的环境，那么理应产生一些类似的文明；可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我们从来没有直接观察到外星文明的存在痕迹，哪怕是一丝一毫。神迹是宏大炫目的，不可能只有您一人能看到。”

　　“视觉只是人类的一种感官，可能限制了我们的思考。我想真理是客观存在的，视觉却未必真的客观。”

　　“您今天似乎有些不正常。”台下男人实在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苏清没有理会，“根据概率可以推导出宇宙间存在无数文明，只是人类从没发现过外星文明的痕迹，因此外星文明未必存在。这是你的观点，我的表述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我只尊重事实。”男人挺起胸膛。

　　“的确没有问题。”秘书长自言自语地说道，“如果我在现场，也会做出相同的回答。”

　　苏清看着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想过没有，理论上必然存在的东西，现实中恰恰不存在。难道，这不是高级文明展示给我们的神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