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锁病毒之谜：病毒学家的中国缘

　　导 语：

　　本文内容出自于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解锁病毒之谜》。这是一部由世界著名病毒学家韦伯斯特博士撰写的有关病毒学研究的专业性读物。作者以科学的视角阐述了什么是病毒，以及流感与病毒的关系，为如何做好病毒防控奠定了基础。

　　1957 年亚洲 H2N2 和 1968 年中国香港地区 H3N2 流感大流行最早都是在中国南方被发现的，我们无疑应该到这里来确定这些流感的源头。中国有大量的鸭、鸡、猪及人群，这些肯定是支持我们日渐完善的假说的可能要素。

　　1972 年中期，格雷姆·拉弗和我有幸加入了一个访问中国并从动物中采集流感样本的澳大利亚科学家团队。我们可能是 1976 年后第一批访问中国的西方流感病毒学家，这是一段非常有科学价值的经历。

　　亚洲 H2N2 流感大流行病毒首先于 1957 年 2 月在中国贵州省贵阳市的人体中被检测到，这种病毒的血凝素和神经氨酸（苷）酶刺突与 1956 年人类中流行的 H1N1、1918 年流感病毒后代都不相同。全世界人类对这种新的H2N2 病毒几乎没有免疫力，病毒快速在苏联和中国传播，然后经由航运传播到世界其他地方，约 6 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影响到全球的人类。1958 年春天，第二波流感袭击了许多国家，全球有 40% ～ 50% 的人受到影响，估计死亡人数为 150 万人。

　　1972 年年初，一位来自现被称为澳大利亚医学科学家（内科医生、外科医生、牙医和公共卫生官员）学会组织研究所的小组正在与中华医学会合作，建立不同学科的信息交流，其中一组人即将访问中国。拉弗联系了这个澳大利亚小组组长，询问我们是否可以加入，并详细解释了理解大流行流感病毒起源的重要性。我们还与世界卫生组织进行了接触，他们很高兴地支持了这次访问。

　　当邀请函到来时我们非常兴奋，中华医学会允许我们带着拭子和小瓶去采集动物样本，并带上血清用以鉴定我们收集流感病毒表面可能的各个组分。

　　虽然澳大利亚的 17 名医务人员是应中华医学会邀请来访，但并非是官方代表，行程是由中国国际旅行社安排在 1972 年 9 月 9 日至 10 月 4 日期间。我们的访问始于中国香港地区并在那里访问了张伟群博士，他在 1968 年首次报道了这里的 H3N2 流感大流行。我们乘火车前往广州，然后到石家庄、北京，之后是天津。从那以后，我们乘飞机旅行去了沈阳、大连和上海，最后再次乘坐火车到了杭州。访问小组有 2 位导游和翻译，他们带领我们参加每一次会议，并参观每个城市的文化古迹。

　　整个旅行期间，我们感受到了来自指导我们的官员、许多访问医院的工作人员、病毒学家以及街道上群众的热情欢迎。

　　▲ 图1 1972 年，我们在中国无论去哪里，街道上的人们都会停下来鼓掌

　　石家庄的一个军营，有自己的养猪场，还有一个以加拿大医生诺尔曼·白求恩命名的国际和平医院。在那里停留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受到了传统的中国宴会款待，有 13 种不同的菜肴，许多人发表了讲话，当我们举起盛着茅台酒（一种大米做的度数很高的酒）的酒杯时，许多人说“干杯”。毫无疑问，我们在那晚的大部分时间都是醉醺醺的。

　　我们在演讲中，解释了关于猪在流感大流行起源中作用的假设。接待方说他们有很多猪，到了早上可以对它们全部进行采样。第二天早上，一群宿醉的人，包括中国人，拉弗和我一起，穿上白色外套去了猪圈。在第一个猪圈中，一只非常健康年轻的成年猪被捉住，我用涤纶拭子对它的两个鼻孔都进行了采样，接着，在从猪的耳静脉采集了血液后把它放了。随后每个人退向后方，而我提出对下一头猪进行采样，翻译人员非常耐心地向我解释所有猪都是一样，而我也同样耐心地解释为什么我们需要测试许多动物。但是，这不会再发生了，尽管我们一再要求从猪和家禽中采集样本，但是这一只动物就是整个访问期间所有动物采样的总量。

　　▲ 图2 格雷姆·拉弗站在迎宾板旁边，那上面写着“欢迎澳大利亚朋友”。

　　我们在北京受到了中国流感病毒学家的热烈欢迎，补偿了对于动物取样的惆怅。我们乘坐火车在凌晨 4 点到达北京，受到了国家疫苗和血清研究所病毒学主任朱既明及其工作人员的欢迎，这给我们留下了最为深刻的印象。我和拉弗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参观了研究所的生物制品部，我们每个人都被邀请做一个报告，然后进行广泛的讨论，朱既明曾经在剑桥和伦敦接受过培训，他的团队非常了解流感。

　　我们赶赴远在中国北部沈阳的行程，因为雨雾天气而导致航班推迟了几天。然而，空气中不仅仅只有水，由于天气正在变冷，越来越多的煤饼被用于供暖，导致了明显的空气污染现象。作为一个来自农场的男孩，我还注意到中国南部城市一些大型养鸭场和活禽市场。

　　后来的几年里，格雷姆·拉弗常常将这次 1972 年对中国的访问称为“那一头猪的研究”：我们从这一头猪中获得的血清样品中，确实发现了针对H1N1 流感病毒的抗体，表明它在过去已被流感病毒感染。然而，我们在实验室研究中发现用于治疗流感的草药制成的提取物未能抑制病毒，当然，它们可能确实具有缓解功效。

　　中国的科学家愿意向我们提供他们的流感病毒样本并讨论和分享信息，这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们无法确定，这次访问是否对 1977 年中国北方 H1N1 流感病毒（A/USSR/90/77）再次出现的信息发布，或最终对流感大流行动物病毒来源假说的接受起了作用。但是，中国学者与我们的实验室人员进行了更多的互访，此外，中国医学科学院病毒研究所和澳大利亚国立大学于 1982 年 11 月在北京召开了大流行流感病毒起源的会议，这些联系一直持续到现在。

　　作者介绍：

　　罗伯特·G·韦伯斯特博士，美国科学院、英国皇家协会、新西兰科学院的“三院院士”。迄今已发表超过600篇同行评议论文或综述，是圣裘德儿童研究医院名列“荣誉墙”的旗帜人物。

　　他最早发现并系统提出了人与禽流感之间的关系，阐明了流感病毒跨种属传播的规律和机制，为流感防控提供了新的方向。韦伯斯特博士与中国有很深厚的渊源。